.1.

1963年，度过了三年困难时期，人们终于吃饱了肚子，大家的生活慢慢好了期来。穆英也开始了她的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的求学生涯，转眼间就要毕业了，对于中专文凭，穆英志在必得。

家中两个孩子，一位日渐年迈的老父亲自然是非常辛苦，穆英和何文商量请了一位老阿姨在家打扫家务帮忙照顾老人、孩子，可一向节俭的老父亲却怨言颇多：“请个人多费钱啊，英子，你就不能多在家带带孩子么?”

“爹，英子白天上班，晚上去夜校上课，很辛苦的，你别逼她了。”何文替妻子辩驳道。

“那你呢？你个当爹的就是没事儿人？”何老先生不悦的怒斥儿子。

“我……我照顾孩子不行啊……”何文抱歉的说道。

“爹，何文有时间就回来带孩子了，我们俩现在两个人的工资养家绰绰有余，请个人来您也轻松一点。”穆英也替何文辩驳道。

“是啊，我老了，不中用了，还得用人照顾了。”何老爷子气哼哼的说道。

.2.

马上迎来中专结业考试的日子，穆英前几科答得都是信心满满，直到最后一科，穆英正准备走入考场，远远看见家中阿姨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跑来，边跑边用蹩脚的方言喊着穆英的名字。

穆英挥舞手臂示意阿姨，待到阿姨跑到她面前，穆英慌忙追问：“阿姨，怎么了？珊乐和珊妍有什么事儿是么?”

“不是，不是……“阿姨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是老爷子不好了……”

“老爷子？老爷子怎么了？”穆英不解的追问。

“一直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说是疼的不行。”

穆英一听这个症状就想起几年前熟悉的场面，一下子想起昨日自己从疗养院食堂买回家好多干粮，瞬间明白了原因。

有了上次的经验，穆英也就没有那么慌张了，她对阿姨开口道：“阿姨，您回家看看昨日里我买回去的包子、馒头还剩多少，若是剩的不多了就把剩下的都收起来，千万不可让老爷子再吃了，空两顿就好了。我考完试马上回去。”

阿姨得到了指示，匆匆忙忙往家走去。

.3.

穆英顺利完成了最后一科的考试，意气风发的往家的方向走去。穆英沉浸在顺利结业的喜悦中，把考试前得知的何老爷子的身体不适全然抛掷脑后。

回到家，英子兴高采烈的喊道：“我回来啦！”

珊乐和珊妍如同箭一般冲到穆英面前，两人一左一右紧紧抱住穆英的腿，大喊着：“妈妈，妈妈……”

穆英定睛一看，两个孩子满脸泪痕，哭的如同两只小花猫般狼狈。穆英抱起小小的珊妍，一只手轻摸珊乐的头顶以示安慰：“珊乐，你和妹妹怎么了？阿姨和爷爷呢?”

何珊乐也就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怎么说的清楚，一边抽泣一边嚷道：“不好了，不好了……爷爷不好了……”

穆英把小珊妍放在地上，蹲下身，双手攥住珊乐的小手臂，直视着珊乐的双眼清晰的说道:“珊乐不哭，你慢慢告诉妈妈，爷爷怎么了？”

“爷爷……爷爷肚子疼，刚才……刚才吐……吐血了，阿姨送爷爷去白大褂……”

穆英大概明白了情况，慌忙追问：

“珊乐，阿姨有没有说去哪里看白大褂？”

“去……去四医院？”

穆英瞬间明白阿姨说的是市医院，嘱咐珊乐在家好好照顾珊妍，慌忙往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来到医院，穆英费尽周折找到了何老爷子所在的病房，当她跑进病房时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群医生护士围在病床前；何文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头埋在双手中间，肩膀不断地抽动着；阿姨站在病房门口，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只见其中一位高个子“白大褂”轻轻摇摇头，走到何文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往外走去。

穆英慌忙上前拦住医生追问道：“大夫、大夫，我家老爷子怎么样了？”

“哎……人老了，应该是吃了过多的东西无法消化，引致胃部穿孔，送来医院胃部大量出血，波及其他内脏器官，病人已出现脑缺氧的情况。我们尽力了，家属节哀……”

穆英被医生的一番话震惊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昨天晚上还跟两个孩子玩躲猫猫的活泼老人，逗得两个孩子咯咯笑的慈祥爷爷，今日就要离开人世了。

穆英愣在原地，突然阿姨大喊道：“老爷子‘叟‘动了。”

何文和穆英齐刷刷地向病床望去，只见何老爷子伸起一只手臂来回晃动，两人慌忙冲上前去，何文紧紧握住老父亲来回挥舞的手，带着哭腔轻轻呼唤：“爹，我是何文，我在，我在。”

老人睁开一点点眼睛，嘴吹轻轻的颤动，仿若要说些什么。

穆英握住何老爷子的另一只手，俯下身在老爷子耳边轻唤：“爹，别着急，您想说什么？慢慢说。”

“我……我……何家……留……”老人艰难的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说着：“孙……孙儿。”

何文重复着父亲的话：“爹，您放心，我们一定给何家留个男孙！”

何老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久便驾鹤西去了。

.4.

“英子，你都俩闺女了还生什么生呀！“1964年炎热的午后，李婉如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喘着粗气嘟囔着，口中诉不尽的嘲讽：“这年头姑娘多了是福，都是贴心小棉袄，我就不一样了，一生生个儿子，就想要个闺女，这不，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也没放弃想要个姑娘的念头。”

穆英看着眼前的李婉如斜靠在椅子上，眉眼精致、神情自若，一手扇着蒲扇一手拖着肚皮，一副阔太太的模样，不觉心生羡慕有感而发：“哎，妹子，姐姐我真的是不想再要孩子了，我这个身体也不是很好，但就是我家老何，一直想要个男孩儿，还有我家老公公离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给何家留个后……”

一想到何老爷子穆英还是不由得阵阵哀伤，心想：“这也许是我和何文唯一能为老爷子做的了吧，老爷子一辈子心心念念要给何家留后，希望肚子里的真是个男孩，老爷子也就名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