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来临了。

文坐起身，脑袋还有些沉重，往周身看了一圈，没什么变化，老头子的呼噜还是那般震天响。

晃了晃脑袋，麻利的站起来，收拾好铺盖。

轻手轻脚的洗漱完，又看了眼老头子，还在睡着，便走出屋子，带上门，站在院子中央。

文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浑浊的白雾吐出。

清晨，这是一天里空气最新鲜的时候，虽然还是带着臭水沟里那股熟悉的味道。

随之，文动了起来，躬腰推手，脚跟横扫地面，接着时而握拳出击，时而抱头滚地，张牙舞爪，动作怪异无比。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神经病患者。

大约半个小时后，天边火红一片，一个金黄的尖尖试探性的冒出了头，仿佛见没人搭理它，蹭的一下，一个圆滚滚的大火球跳了出来。

文停步，收手，手掌向上，抬起，翻面，下压，呼气，发神经式健身完毕。

太阳已经开始耀武扬威的发光发热，它在向世界宣告，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黑夜过去，白天来临，接下来的天空归它掌管。

睡着的人们陆续钻出被窝，隐隐约约已能听到路上人说话的声音。

屋子门开了，老头子醒了。

“小文，早上好啊！”老头子面带慈祥的笑容，拄着拐杖走出来，拍了拍文的肩膀，道：“这肌肉，又壮了呢！”

文的脸皮瞬间耷拉了下来，哪里壮了，穿着衣服，连肌肉都看不出来。他倒是想变壮，这样仅凭身材也能唬住不少人。

可惜这个长肉的愿望路漫漫其修远兮，为此文该打的架一场也没少过。

按理说不应该啊，吃的比别人多、比别人好，怎么就是不长肌肉呢！但许多事就是这般不讲道理，文也没办法。

“力气大了不少嘛？”老头子捏了捏文手臂上那毫不显眼却紧绷的肌肉。

“这倒是，老头子你教的那本武侠秘籍难道真的误打误撞碰对了？”文握紧拳，做了个秀肌肉的动作，力气倒是一天一个长进，除了不显肌肉之外。

“呸呸呸，武功秘籍，是武功秘籍。”老头子气得摇头跺地，要不是拿起拐杖怕摔倒，恐怕已经举起拐杖开抽了。

“是是是，武侠秘籍。”文敷衍道。

……

“小文，快来看，快来看！”

“来了来了，老头子你捡到藏宝图了吗？你昨天说要带我去寻宝藏的呀。”萌声萌气的稚嫩声传来。

那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摇一晃，一个不到两尺的小不点，兴奋、努力的跑过来。

“咦，小文呢，你在哪里啊？”老头子转了一圈，人呢？幻听了吗？

裤头怎么好像有点松，一直往下掉啊，这裤绳子又松了，明儿要换个有弹性的。

老头子低下头，准备系一系自己的裤绳子。

只是刚提裤子，就看到一张气鼓鼓的小脸，正用那带着些婴儿肥的小爪子，使劲扯着老头子的裤脚。

“噢，原来小文藏在这里呀，怪不得老头子没找到呢！”老头子抱起小孩，笑呵呵的逗趣。

“哼，老头子故意的，小文再也不理老头子了。”小孩撅着嘴，头偏向一边，气还没消呢！

“咦，看，这是什么？”老头子一只手从背后变出本书，故作惊讶。

“哼哼，不听不听，老头子念经。”文捂着耳朵，傲娇道。

老头子错愕，这是从哪学的话。

“那老头子自己读好了。”老头子也斗气的撇过头去。

“一阵乌云从远处飘来。

忽然间，尘土无风自起，扬起漫天飞沙。

沙尘中，原本热闹的街道乱成一片，混乱不堪。

“什么鬼东西。”

“呸呸，是沙子。”

“哪个挨千刀的这么缺德，老娘眼睛进沙子了。”

“啊！”一声尖锐又带着清脆叫声。

只见一消瘦的青衣男子倒在地上，像是被人非礼了一般。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注而来，见是一男子，不由失望嘘唏。

这时，消瘦男子头上用以束发的簪子被人无形中拔取。

回首，一张假脸落地，长发飘扬于空中，露出那真实而惊艳的面容。

竟是一如花似玉的女子容颜，肌肤吹弹可破，加上那一点点惊慌失措的神情。

勾人心神，惹人爱怜！

慌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那吞咽口水的咕噜声不断。

女人们可是气坏了，不就是个妖艳货吗？有什么好的，纷纷同仇敌忾。

豆蔻少女掐着玩伴的胳膊肉；及笄女子捏向同行男子的腰间皮；

已婚男人最惨，被老婆揪着耳朵哇哇大叫。

街面上，一时间只能听到一片片‘诶呦诶呦’的求饶声。”

老头子看了眼怀中的小孩，小孩松开一只捂着耳朵的手，竖着耳朵在那偷听，不小心笑出声来。

小孩立马察觉，哼了一声，连忙捂上耳朵，头又撇了回去。

“不听不听。”

“‘哈哈哈，江湖第一美人——风云雪，果然名不虚传。

一笑倾一城，一颦绝众生。今见此等美景，此生无憾矣！’

一道白衣人影踏着尘沙御风而过，声音传来时却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正是那天下第一浪子，浪剑心是也。

“好帅啊！”

“那是我老公。”

“老公，别跑，我爱你。”一群女子挥舞着手帕，比男人们更显奔放。

刚被揍的男人们，那脸，几乎同一时间唰唰唰的绿成一片。

“淫贼浪剑心，你个浪登徒子，有种别跑。”风云雪气得咬牙切齿，抽出腰间的饰剑。竟同样飞过人群，朝那浪剑心追杀而去。

……”

“这是什么呀！好厉害！里面的人还会飞诶，小文也想飞。”小孩的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偏了过来，炯炯有神，满眼期待。

“嗯，我想想啊！”老头子顿了顿，用手扶了扶自己根本没有的长须，道：“这是老夫今日所捡，不，所得。武侠小，不对，绝世武功秘籍一本。”

装逼失败，老头子斜眼看了看小孩，好像没注意到，继续装成仙风道骨的模样。

“舞锅秘籍？”小孩咬着手指，露出迷惑的表情，锅也要舞吗，为什么老头子炒菜的时候不跳舞呢？怪不得好难吃。

“是武侠小，不，武功秘籍，很厉害的。”老头子解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差点又露馅。

“很厉害，武侠秘籍。”小孩眼睛里冒着星星，萌萌的说道，好像学，学了就会飞飞了吧。

“唉，差不多啦！”老头子也不纠结了，免得装逼失败次数多了，被小孩看出来。

接着老头子话风一转，“小文，想学吗？”

“想，”小孩露出希冀的小眼神，却接着有些踌躇，“可是小文只认得几个字诶。”

“没事，此武功无需认字，看图即可。”老头子无良的继续诱惑道。

“好诶好诶，小文要学。”小孩拍着肉嘟嘟的小手掌，高兴坏了。

“那好，老夫这个绝世高手，今日便要把师门的核心武功秘籍传给我的门下大弟子，最可爱的小文文，你看可好啊！哈哈哈……”说着说着，老头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好啊好啊，传给可爱的小文吧！”

一老一小，老的读着故事，对着武侠里的插画指指点点；小的，认真模仿着插画里的动作，期待着自己也能飞起来。

就这样，一个由老头子亲自操刀，文辅助指导的武侠秘籍就此诞生。

之后，这便是一个无良老头子欺骗纯真儿童练功的悲伤故事……

文嘴角不经意往上提起，一晃这么多年，哪怕早就知道老头子当时是在逗他玩的，但还是一天未曾落下。

“老头子，我能变成会飞的武林高手吗？”

“能的，有老夫这个绝世高手指导，只要你天天勤加苦练，会飞只是轻而易举。”

“好，我要天天练。”

思绪回到现实，天朗气清，阳光普照，又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做生意喽！收破烂喽！”推开篱笆进口处的门，文的吼声传遍大街小巷。

接着，搬出他的小板凳，往门口一摆，坐下，开始了他那悠闲的小老板生活。

陆陆续续，拾荒者们拿着麻袋上门。

文算着账，老头子转悠了会，已经躺在他的专用摇椅上打着瞌睡，碎碎念着。

一切如往常一般，昨晚的事，文没提起，老头子可能连自己都不清楚，就像从来没发生过。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逐渐火辣，来的拾荒者渐渐少了。

文习惯性的拿出那本没了封面的书，坐在小板凳上，看样子读得津津有味。

炙热的阳光照到文的身上。

书页间，白色透明的蜡痕被照的有些刺眼。文眯着眼，擦去沾着书页上的蜡痕。

这才意识到阳光已经入侵过来，匆匆把小板凳往里没太阳的地方挪了个位置。

看了眼老头子，依旧躺在摇椅上，自言自语，讲着些乱七八糟的话，听不懂到底在说什么。

“那座墙，我一定要带着老头子过去的。”文抓着头发，说着些不明意义的数字，“到底有什么办法？一万，两万，减去五千，还要一万五，到底有什么好办法啊？”

远处人声鼎沸，嘈杂声由远及近传来。

文不耐烦地丢开了书，书页还停留在擦去蜡痕的那一页。

老头子从后面看着文离开，停止了念叨，眼中难得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