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请节哀。”

这是一个沉重的故事，钱影儿没想到伍妙妗居然有这样悲惨的过去。

其实她没资格同情伍奶奶，比起伍妙妗，她的家庭亦是充满污点，残次不全的。

她的父亲和母亲……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人，打从她记事起，她从没听他们提起过，因为并非本地人，她在学校里时常受到歧视，也是因为这样，她才知道自己不是本地户口，而她的父母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她不知道。

他们的过去就像被抹杀掉一样，或者说那像是故意被遗弃的污点，谁也不知道他们过去是什么样的人。

记忆中，“家”对于她来说，只有无尽的殴打与谩骂，那个充斥着痛苦与血腥的地狱，她是万万不愿再回忆起的。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在得知别人比自己过得痛苦时，自己那些事儿仿佛都不是事儿了。

伍妙妗得到安慰后，摸着钱影儿的手特心疼地说:“你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流落在外的那个孙儿活着，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不要像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一样，被“家”这个字吞没。

“咦！奶奶那是谁啊？”钱影儿指着墙上一副被裱起来的b超照，黑乎乎的一团，什么都看不清。

“那个啊……”

钱影儿和伍妙妗年纪相差甚大，却特别投缘，钱影儿从这个老人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温暖，那是一种特别亲切特别熟悉的感觉，她能感觉到，这个老奶奶对她是真的宠爱。

伍妙妗拉着她在书房里转来转去，那副墙上挂着很多副照片，从他的丈夫参军那天起，到他们结婚，再到师弘毅出生，和三个儿子的全家福……到她丈夫的遗像，大儿子的遗像，儿媳妇的遗像……

就连那小小的出世就夭折的婴孩，也有一副遗像，那是一副黑白的b超照，模糊不清的小婴儿待在母亲肚子里的样子……

这幅墙记录了这个老人的一生。

那是她一生所爱，最在乎的人全都在这儿了。

钱影儿盯着墙上那小小的婴儿照片，不知怎么悲从中来，竟忍不住哭了。

“丫头，你怎么哭了？”

钱影儿赶紧擦干眼泪，她能怎么说，说她觉得伍奶奶太可怜了？还是自己太可怜了？还是她想起了自己和娄斯年那还没来得及感受便失去的孩子？

悲伤很多，却无从说起。

伍妙妗摸着她的脑袋:“你不用可怜奶奶，你这孩子跟我一样是个热心肠，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人总归是要往前走的。”

她的话让钱影儿想起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那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他是一个只往前看的人，从不纠结于过去。

“奶奶，这八音盒……”

“怎么了？”

那是一个很传统的八音盒，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四四方方的款式，看得出很有年代了，盒子上的纹路倒是很特别，不太规整，像是外行刻的，盒子里有一面小镜子，镜子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芭蕾舞者，轻轻拨动几下，小人儿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这赫然跟娄斯年被她打碎的那个八音盒一模一样，只是这一个，没有娄斯年那个那么旧，木头架子还很新的样子。

娄斯年特别宝贝那个八音盒，甚至为了它将她赶出去。

她想那一定是对他特别重要的东西，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放弃找寻同款八音盒，想还给他，却始终没有找到，却没想到今天竟在伍奶奶这里见到了。

“奶奶，这八音盒能卖给我吗？多少钱都可以。”

“唔……”伍妙妗犹豫了，她看得出这东西对这丫头很重要，可是她亦受人所托，只能辜负丫头了，“恐怕不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托我找的，找了好几年了，最近才找到。”

“哦……”钱影儿特别失落，“那就算了。”她不想总是欠着娄斯年，尽管对方可能没当回事儿。

“你怎么在这儿？”

是褚文轩。

他立于书房门口，他瘦了一点，也黑了点，下巴刀刻般的棱角分明，头发剪得短短的，刺刺的，却并不影响他的帅气，反而更添了些成熟男人的性感。

钱影儿不禁感叹古人真是有先见之明，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到”啊，这就是啊！

褚文轩取过她手中的八音盒，找了盒子，打包，一气呵成，他将手提袋塞到钱影儿手里:“我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这八音盒本来就是帮你你的，现在你拿了就走吧，不要再来骚扰我奶奶。”

“骚扰？！”钱影儿觉得褚文轩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虽然他们俩已经不可能了，但怎么也轮不到“骚扰”两个字啊。

“你这孙子怎么说话的？对女孩子要温柔，温柔再温柔，你看看你那随时一副别人欠你几百万的扑克脸，难怪找不到女朋友。”伍妙妗特别看不惯孙子那样儿，她是一过来人了，这小屁孩自打出生就跟着他，他动一动屁股她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哪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思。

要知道这小子平时对待女人都是一副拈花惹草的模样，特不正经，说来者不拒一点儿都不夸张，说到底其实也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那些轻浮的女孩子，如今他居然能板着脸训一个女孩子，这女孩子对他来说一定是特别的。

往另一方面想，他肯定被钱丫头伤过，还不轻。

总算看到这孙子吃瘪的样子，伍奶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抱重孙的模样，同时暗自庆幸，幸好这小子不是个断袖。

“呃……奶奶？”这一刻褚文轩怀疑自家奶奶是不是亲生的，怎么就不护短啊？她才认识钱影儿几天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奶奶？怎么你们？”钱影儿没想到褚文轩居然是伍妙妗的孙子，真的没想到啊。刚有听伍妙妗说“轩儿”，但她真的没想到是这个轩儿啊！

“你这孙子！你们俩认识你居然没早介绍我们俩认识，你说你是不是个孙子？”伍妙妗急的啊，这孙子什么情商？既然喜欢人家，追不到就要拉救兵啊，真当她伍老太太是摆设吗？要真告诉她了，这事儿就成了。

“呃……”褚文轩怎么听都觉得自家奶奶这是在骂人啊！

“影儿啊，你也单身这么久了，奶奶在你这个年纪，老二都出生了，你难道就没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