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水园

《博水园》

第94章邂逅同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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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朝前走去。曾和培不解地问:“记得当年中榜后,崔五郎留在长安担任七年校书郎,后来又去襄武县担任县尉,此时出现在长安,莫非……”崔显政笑着说:“看来曾二郎对崔某的仕途经历并不陌生啊。崔某此时出现在长安,是因为这个月初又调回长安,任国子监主簿,品级是从七品下;跟曾二郎的左拾遗一样,只有朔望日才能上朝。崔某回到长安仅有六日,三日后才是朔日,因而曾二郎并不知晓;但是曾二郎大名,崔某回到长安两日便已听说了。”曾和培说:“原来如此。”又问:“崔五郎是如何回到长安两日便已听说我的?”崔显政说:“当然是我们共同的座主、左谏议大夫谢佑聪亲自告诉崔某的。”曾和培说:“去年,我刚在门下省报到时,座主就来看望,还提出了一些忠告;我至今言犹在耳。”崔显政说:“得知崔某回到长安后,座主过来对崔某也叮咛很多。好了,曾二郎,归兮楼酒肆已到,我们进去点了酒菜再聊。”

曾和培抬眼看去,归兮楼门口上面悬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葫芦,好奇地问:“这家酒肆门口为何悬挂一个葫芦?”崔显政说:“这个特点跟大唐著名道医孙思邈有关。具体原因,在点菜时,崔某自会告诉曾二郎。”

归兮楼里面较为宽敞,摆着十八张食案,已有四张食案客人正在进食,使得嘈杂声音不断响起。二人进入后,找了一张靠窗食案坐下。一个酒博士走过来,笑着问:“二位客人需要点些什么酒菜?”崔显政想了想,说:“曾二郎初次来到这里,崔某就请曾二郎尝尝这里的特色酒菜。博士,来一份你们的招牌菜葫芦头,再各来一份五生盘和遍地锦装鳖,羹类则要百岁羹,酒类则要虾蟆陵的阿婆清。”酒博士高兴地答应一声:“好嘞,二位客人稍等,在下很快就来。”转身退下。

曾和培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悄悄瞄了几眼四张食案客人的酒菜,轻声地问:“崔五郎,这葫芦头、五生盘、遍地锦装鳖、百岁羹、阿婆清具体都是什么啊?”崔显政笑着说:“刚才曾二郎问这家酒肆门口为何悬挂一个葫芦?崔某此时就告诉你。相传,大唐著名道医孙思邈不但医学造诣高超,而且对食疗也有研究,著有关于食疗的《千金食治》一书。九十多岁时,孙思邈曾在长安光德坊小住,须发如银,身体健朗,精神矍铄,经常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出门行医,拐杖前端挂一个硕大的药葫芦。在朱雀大街上,有一家经营用猪肚肠、杂碎泡馍做的‘玉阳汤’的小店铺,门庭零落,生意清淡。有一日,孙思邈走进这家小店铺,点了一份‘玉阳汤’,刚端起碗吃了几口,便觉有一股骚腥味直冲鼻端,嘴里也油腻腻的,很不是滋味,询问店主原因,才知是烹制无方。店主见到著名道医孙思邈,忙躬身请教。孙思邈被店主诚意所感动,即命拿笔,写下配置方法,又叮嘱说,‘按方法配置装入葫芦,每投少许,腥味自除,香味益鲜矣。’接着,从随身携带的药葫芦里,取出西大香、上元桂、汉阴椒等芳香健胃且能解腥去腻之药物,连同药葫芦一起赠给店主。店主将这些香料、药物放入锅中,果然肠肥而不腥、汤油而不腻,馍块软绵滑韧、醇香扑鼻,味道十分鲜美。从此,‘玉阳汤’声名鹊起,誉满整个长安,店铺生意日渐兴隆,门庭若市。店主不忘孙思邈指点之恩,就将药葫芦悬挂门口,并将‘玉阳汤’改名为‘葫芦头’。”曾和培茅塞顿开,说:“原来如此。没想到,这‘葫芦头’居然还跟百年前的大唐名医孙思邈有关;等会儿,我定要好好品尝一番。其余的酒菜又是怎么做的呢?”

崔显政说:“五生盘是用羊、猪、牛、熊、鹿五种肉拼成的花色冷盘;遍地锦装鳖是用羊脂和鸭蛋清蒸甲鱼而成;百岁羹是荠菜羹,据说常喝会有益寿功效,此地百姓都很喜爱;阿婆清是长安曲江附近虾蟆陵产的一种清酒,由当地居民在牡丹盛开时所酿,是有名的美酒。”曾和培频频点头,说:“长安不愧乃大唐之都,连酒肆里的酒菜都是这般讲究;真让崔五郎破费了。”崔显政说:“当年,我们同时考中进士,然后各奔东西,未想一别就是十一年。今日偶然相遇,甚是难得,崔某特请曾二郎小饮一杯,也属正常,何言破费?崔某在长安任校书郎七年,早听闻曾二郎在扬州政绩显著,两任长史均是称赞有加。尤其是楚阳君调回长安后,时常向座主提及曾二郎之事;座主随后便说给崔某听,目地无非是希望崔某也能如曾二郎一样,恪尽职守,做出成绩。”曾和培谦虚地说:“在扬州时,我只是做了应做之事,何来政绩显著?崔五郎不可当真。”

过了一阵,所有酒菜上齐。酒博士说:“二位客人慢用,有事吩咐便是。”转身招呼其他新进客人。崔显政用杓在酒樽里挹酒,斟满两个酒杯,又放下杓,举起酒杯,说:“来,曾二郎,庆祝我们十一年后再次相遇,共饮一杯!”曾和培也举起酒杯,说:“来,崔五郎,我们有缘长安重逢,我的心里特别高兴,共饮一杯!”二人相向一举,仰脖饮尽。崔显政又将两个酒杯斟满。

看着崔显政沧桑渐显的容貌,曾和培不禁慨然长叹:“唉,光阴荏苒,岁月不居,十一年转瞬即逝,今日我能和崔五郎不期而遇,真正让人百感交集啊!”崔显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容貌不再年少,便说:“不瞒曾二郎,崔某能力实在太低,担任了七年校书郎,一事无成,所以才被贬到陇右道渭州襄武县担任县尉。这个职务多是考中进士之人初入仕途时担任的,而崔某七年前就已考中进士,居然仍是县尉,心里不免压抑和难受,时日一长,烦恼上头,无以排遣,也就越发变老了。还是曾二郎保养有方,看上去仿佛刚过而立之年。”曾和培说:“我并未专门保养,只是居于扬州十年,总体烦恼较少而已。崔五郎如今是国子监主簿,品级从七品下,高于我从八品上的左拾遗;我还需多向崔五郎请教啊!”崔显政说:“曾二郎不必过于自谦。崔某侥幸调回长安担任国子监主簿,是因为这一官职刚好出现空缺,并非崔某能力所致。不出意外的话,崔某担任这一官职又将数年而无变化。啊,对了,曾二郎,你在扬州担任过哪些官职?”曾和培说:“官职不是太多,先是参军事,接着是仓曹,最后是录事参军,仅此而已。”

崔显政说:“难道曾二郎从未进行官职平调吗?”曾和培摇了摇头,说:“没有。这也不算稀罕之事,毕竟扬州不比长安,扬州官职区区数个,长安官职却是多如牛毛。记得第一次上早朝时,我看见宣政殿上,文武官员身穿各色朝服,分别站立各自位置,从头到尾,排列数丈之长,足有百人之多;心里顿生胆怯,想着:这些官员品级多数高于自己,自己若想升迁,可不比在扬州那般顺畅了。”崔显政说:“曾二郎,勿要担心仕途之事。来,先尝尝‘葫芦头’,醇香爽口。”用箸夹起一块“葫芦头”放于曾和培的碗里。曾和培忙说:“崔五郎何必客气,我自己动手便是。”崔显政说:“就凭长安任职七年经验,崔某可以断定,曾二郎今后官职必将升迁,超过崔某品级,乃是轻而易举。”

曾和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唉,说句实话,凡在仕途中人,无人不想尽快升迁,只是我资历尚浅,朝中亲近之人也少,若要今后仕途一帆风顺,估计是不可能了。目前,我最大心愿便是希望处理公事时,不要出现较大差错,不要得罪权贵重臣,不要遭人责难诋毁,便已足矣。”崔显政说:“曾二郎天资聪颖,洞察世事如此敏锐,崔某自叹不如。经过十一年的仕途生涯,崔某逐渐明白了自身存在的问题,喜欢意气用事,缺乏冷静思考;容易急功近利,难以长远筹谋。这些对普通人而言,或许不算过错,但身在仕途,就是很大缺陷。曾二郎面前不说假话,崔某在任校书郎时,因为冲动,得罪过工部一个郎中;幸亏不久那个郎中外调地方任职,否则崔某必遭报复。在襄武县任县尉时,因为草率,崔某带着六个捕快追捕一个盗贼,竟然众目睽睽之下,让其逃脱。好在县令宽宏大量,没有深究此事,不然崔某无论如何也是难以调回长安。”曾和培安慰说:“处理公事,焉有不得罪人之理。正是由于向监察御史揭发了扬州下辖海陵县县令安朝溪苛虐贫弱、欺压良善之事,我也得罪了跟安朝溪关系紧密的扬州长史,以致遭到他的无情冷落,几乎不让插手任何事情,这样持续半年之久。后来,长史感到州府事情太多,其他人员忙不过来,才让我恢复正常办公。”

崔显政举起酒杯,说:“曾二郎,不要只顾说话、忘了饮酒;来,再饮一杯!”二人举起酒杯,瞬间饮空。曾和培用杓在酒樽里挹酒,斟满两个酒杯,问:“此次崔五郎调回长安,应该有家眷陪同吧?”崔显政用箸夹起一块甲鱼肉,慢慢咀嚼咽下,然后略微沮丧地说:“崔某拙荆袁润玉跟随回到长安。唉,说起这个拙荆,崔某深感头疼,在官场十一年,没少挨她的责骂。”曾和培不解地问:“莫非袁润玉……”崔显政说:“《仪礼》曰,‘夫尊于朝,妻贵于室矣。’崔某仕途坎坷不顺,拙荆早有怨言。特别是四年前,崔某刚被贬往襄武县担任县尉时,拙荆袁润玉便埋怨了整整十日,崔某听得两耳起茧。此后一个月内,崔某特别害怕下值,因为回到住处,看见拙荆,浑身便会发抖。”曾和培笑了,说:“没想到,崔五郎这般惧内。其实若说起来,我也是经常和拙荆沈蕙萸争吵。夫妻朝夕相处,没有隔夜之仇,吵吵闹闹,过一会儿也就烟消云散了。”崔显政说:“别的夫妻或许是如此,崔某和袁润玉只要发生争吵,几日不说话,都是平常之事。以前在长安时,一旦被袁润玉闹得心情烦躁,崔某便去找一个多年朋友、戍守长安的正八品下的左金吾卫胄曹参军事宋影庭诉苦。宋影庭是崔某担任校书郎一年后结识的,忠诚勇敢,耿介善良,心直口快,愤世嫉俗,对崔某的帮助很大。”

曾和培说:“左金吾卫胄曹参军事?这么说来,宋影庭是一个军人?”崔显政说:“当然。原先大唐实行府兵制时,宋影庭就已是一个军人。开元十一年,宰相张说建议圣人,实施了招募将士、以补宿卫士卒不足的制度后,宋影庭就从府兵制变成了募兵制的左金吾卫胄曹参军事。”曾和培不解地问:“何谓府兵制和募兵制?”崔显政说:“崔某也是在和宋影庭的交往中,才逐步了解这两种兵役制度的。简单地说,府兵制就是兵农合一的兵役制度,府兵本身都是享受均田的农民,不打仗时,一般都在家里种地;如果遇到战争,则必须自己准备各种器械,随军出征。除了出征和镇守边疆外,府兵还要轮流到朝廷担任卫士;崔某就是在宋影庭戍守长安时结识的。府兵制是国家不用养兵,负担很轻;府兵自筹装备,负担很重。募兵制是国家出钱招兵,士卒既不种田,也不到边疆打仗,最初征召的募兵仅仅是守卫京城长安,称为‘长从宿卫’,开元十三年,又改称‘彍骑’。彍骑免征赋役,并且还由国家分给土地。彍骑的产生,也就意味着募兵制的兴起。募兵制兴起后,府兵制也就更加衰落了。”曾和培又问:“为何募兵制兴起后,府兵制就更加衰落了,是何原因?”

崔显政说:“崔某听宋影庭说,府兵制的衰落,首先是均田制的破坏,失地农民无力承担杂徭,只得大量逃亡,没人愿当府兵;其次是边疆战争频繁,府兵无**换,被迫常年驻守,导致无人再去。如此一来,朝廷没有足够府兵,府兵制也就难以持续下去了。”曾和培说:“长期身处和平环境,我对兵制真是不甚了解,此时听崔五郎这么一说,倒也勉强明白三分。”崔显政说:“崔某此番调回长安,还未来得及看望宋影庭呢。等过一段时日,崔某便将宋影庭介绍给曾二郎认识。曾二郎若想详细了解兵制,询问宋影庭即可。”曾和培举起酒杯,说:“感谢崔五郎热情相待,我今后定当倍加珍惜我们之间友情。来,崔五郎,我们再饮一杯!”随后,二人将酒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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