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

冰凉的雨丝空飘到伏黑甚尔脸上, 他没撑伞，口袋『摸』出发皱的烟盒。

只剩最后一支烟，还湿的。

伏黑甚尔咬着烟, 试图燃，打火机按几次，始终没成功。

他这才发现, 己的手在颤抖。

一个小时前，这只手, 握着刀捅进她的心脏。

雨水淌进掌心，打火机的火苗在雨中闪烁两下，很快就暗淡下。

闭上眼，脑海中全她的样子。

一定很痛吧。

她像很怕痛。

刀刺穿她心脏的那一刻，她浑发抖, 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伏黑甚尔伸手, 抱住摇摇欲坠的她。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在此之前，伏黑甚尔也怀疑己不真的下得手，事实证, 那一刀捅得又快又狠，就像他每一次完成任务, 不带任何感情。

他相反。

震惊, 痛苦, 愤怒，怨恨……

他在她的脸上看到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的手按住他的脖子，伏黑甚尔注意到她的动作, 却没反抗。

那一刻，她完全可以杀他。

只要她凝聚咒力，在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划一道口子，他就会死在她手里。

他们可以相拥，死在这个雨。

伏黑甚尔渴望她这样做。

她没。

她己像也很震惊，为什么她没这么做。

原因不难想，说到底，就心软，不像他那么狠心，她下不手。

意识到这一，她嘲地笑出，低头看看埋进己胸口的刀刃，眼里满嘲讽。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什么决定。用力地推开伏黑甚尔，她取下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在伏黑甚尔的注视下，把戒指扔到地上。

戒指落地的刹那。

所的情绪都消失。

最终只剩下厌恶。

伏黑甚尔的呼吸一窒，觉得己的心脏像也被人捅一刀，那把刀穿透他的胸膛后，又被人握着刀柄拔出他的心脏，再次捅入，一次一次，反复凌迟着他的伤口，永无停歇。

说不清不后悔，他伸手，想再次抱住她。

然一簇火苗在她上燃烧起来，火光迅速将她笼罩，伏黑甚尔没碰到她，被莫名的结界屏障弹开。

他打破结界，里面已经什么都没。

除随风飘散的灰烬，和一枚被她遗弃的戒指。

伏黑甚尔茫然地蹲下，灰烬中捡起那枚戒指。

他蓦地想起他们结婚那，教堂着火，她失落地说运气真差。

那时他向她许诺的事，至今没兑现。

他还欠她一场婚礼。

……

『潮』湿的烟被一只突然凑过来的打火机燃。

隔着跳动的焰火，伏黑甚尔看到穿着皮夹克，金『色』长发的女人，以及环绕在她边的几只咒灵。

尼古丁不错的麻痹作用，他吸一口烟，低问：“事么？”

九十九由基靠在她的摩托车上：“来看看你不还活着。”

伏黑甚尔不置可否。

几之前他才见过她。

在买关东煮的路上，这个女人也骑着摩托挡在他面前。

九十九由基不第一次试图勾搭伏黑甚尔，当然，比起他这个人，伏黑甚尔作为暴君的体更令她感兴趣。

九十九一直梦想创造一个没咒灵的世界，为达成这个目标两种方法，一个让所人都会术式，另一个就让所人都不会术式。前者除极端的把所非咒术师杀死，否则不可能实现。

后者，完全为零的咒力，在她所见识的人里面，只伏黑甚尔能做到。

就像九十九由基不第一次勾搭伏黑甚尔，伏黑甚尔也不第一次把她甩开。

些生意即使给钱他也不想做。

伏黑甚尔一如既往地无视她，拿着两杯关东煮往公园的方向走。

九十九由基以很慢的速度骑着摩托车跟在他后：“听说你最近又结婚，恭喜啊。”

“既然没给我发请帖，那我也不送礼物。”

“不过，甚尔君的能力像很危险哦，尤其对过于依靠术式的咒术师来说。”

……

伏黑甚尔终于停下脚步。

九十九由基也停下来，她撑着脑袋，感叹一般地说：“能够消除咒力的术式，简直就像人形版的逆鉾，她和你一样，咒术师的敌啊，甚尔君。”

伏黑甚尔喉结滚动，嗓子干涩得发紧。

寒凉的风透过他脖子上沾着雪粒的围巾浸入骨头里。

他知道九十九由基的意思。

他第一得知小姑娘的术式，他就猜到会很多人对她感兴趣。

一个没任何背景的新人咒术师，还拥如此特特的术式……她的术式，非常适合用来解决那些被悬赏通缉的咒术师。

伏黑甚尔记得禅院家许多前就一个叛逃的咒术师，可以通过影子逃跑，禅院家每次抓他都被他利用各种影子顺利逃脱。

如果她的话，或许可以通过让对方术式无效化的方法解决这个令禅院家头痛多的叛徒。

呼吸一口湿冷的空气。

夜『色』逐渐浓重，商店街熙攘的人群逐渐变少。

伏黑甚尔陷入沉默。

包括禅院家在内，那些咒术师家族毫无疑问会给她开优渥的条件。他无法反驳的，假如她真的想作为一名咒术师在咒术界发展，跟着他，确实不如背靠一个大家族更前途。

她会怎么选呢？

伏黑甚尔不知道，他些害怕想这个问题。

最近安逸平静的生活让他久违的感受到那个陌生的词，家。

曾经他拥过，却又很快失。

如果不曾见过光，尚且能够忍受黑暗。

在失他的第一任妻子后，他将己封闭至今，直到遇见她，被她一一地打动，才逐渐走出黑暗。

那假如又一次失呢？

伏黑甚尔不敢想。

远处，一大一小两个影慢吞吞地向他走来。

九十九由基骑着摩托车离开，留下一串乌黑的尾气。

……

“离开我。”

“知道，不会离开你的。”

……

她的承诺令他短暂地放下心。

回的路上，她和惠走在前面，她牵着惠的手。

伏黑甚尔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惠的母亲。她们并不相似，无论长相还『性』格，唯一的共同都毫无保留地接纳他。

其实那段转瞬即逝的记忆已经模糊在岁月里，他只依稀记得，那个让他己和解，变得圆滑的女人对他说：

“总一，甚尔会懂得如何爱人。”

像坚定某种决心。

伏黑甚尔伸手，取下己脖子上的围巾。

他故意放慢脚步，独来到下午他们打雪仗的公园里。

惠堆的小雪人还立在草坪上。

伏黑甚尔把围巾系在小雪人的脖子上，他的神情认真，仿佛一个庄重的告仪式。

他仍旧会缅怀故人，只心已经完全被另一个人填满。

……

最后的那根烟燃尽。

伏黑甚尔扔掉烟头，用鞋尖碾灭微弱的火星，在地上留下一道细长的灰痕。

九十九由基说：“你还记得你杀禅院家多少咒术师吗？”

伏黑甚尔说：“不记得。”

他只记得那他一血地禅院家走出来，踏过满地的尸体，被他放过的女人和孩子们用看修罗恶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九十九由基啧一：“你可给禅院扇留下不小的阴影，虽然他勉强活下来，以后再看到类似的咒缚，大概都会想起你……”

她顿下，叹息：“这样也算给你妻子报仇吧。”

伏黑甚尔仰头，被雨水上下淋个透，水珠顺着他发梢落下，掉进街边一潭水洼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空灰黑『色』的。

他望着空，眼眸如空一般黯淡：“我还没死，怎么算报仇。”

九十九由基闻言，愣愣。

禅院伏黑甚尔最不愿提及的过。

甚至到宁愿入赘给女人改姓的程度。

可禅院就像缠绕不的阴影，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那晚上，他看到己的影子上隐约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纹，那些咒纹宣召着她发生什么。

伏黑甚尔已经很久没那样愤怒。

那个封建腐朽的家族用最令他恶心的方式激起他的怒火。

伏黑甚尔想，现在他应该马上找到她，告诉她不用害怕，他可以通过戒指把影法咒转移到己上，然后把那个使用影法咒术式的人杀死。即使那可能些麻烦，他足够的耐心。

除此之外，他还会狠狠地教训一下禅院家，让他们永远都没那个胆子再敢觊觎她。

……

想象中的未来总美的。

现实却会猝不及防给人沉重的打击。

影子上的那些咒纹毫无征兆地消失。

作为曾经禅院家的人，伏黑甚尔很清楚解开影法咒的方法。

在这么短的时间杀死善于藏匿的咒术师几乎不可能的，即便特级咒术师也无法做到。

作为被施咒的人，她也还活着。尽管戒指的通道却断片刻，又很快就恢复正常，伏黑甚尔能通过戒指的通道感受到她在跳动的生命。她没死。

为她的平安松一口气的同时，伏黑甚尔却不得不想，为什么她上的影法咒会消失？

禅院分家的咒术师不可能无缘无故取消术式。

唯一的可能，她禅院家达成协议，用其他东西换掉影法咒。

更强大，更牢固的东西。

比如说契约。

契约灵魂层面的束缚，无法通过戒指转移。

并且，影法咒不同，契约并非不被允许使用的违禁术式，它被咒术界承认的存在。

……

鲜血染红无名指上的戒指。

伏黑甚尔松开握紧的拳头，指缝和掌心都流着殷红的血，顺着那条短促的生命线蜿蜒向下。

就像一场最糟糕的噩梦。

醒来却发现那不梦，现实。

心坠落到谷底，伏黑甚尔却出奇的冷静。

仿佛世界都陷入无。

那么多的咒术师家族，偏偏禅院。

如果她真的想要离开他，任何一个咒术师家族都可以。

唯独禅院不行。

伏黑甚尔解那个家族。

他想，如果她真的禅院家定下契约，被他们当作狗，毫无尊严地利用。

或许在那之前。

他会先杀死她。

……

雨下得越来越大，九十九由基躲在小店的屋檐下，伏黑甚尔店里走出，手上拿着一盒新买的万宝路。

他最后一位顾客。

刚卖出店门口，杂货店就关上门，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

九十九由基似乎不理解刚才伏黑甚尔说的话。

她斟酌片刻，说：“禅院家找她，你无关，即便她不你妻子，他们也会找到她，给她下影法咒。”

房檐聚积的雨水像散落的珠子，汇成流河。

她摇摇头，低低地叹息：“只没想到，你妻子『性』格这么暴躁，直接就捅己一箭，其实，还其他办法的。”

伏黑甚尔忽然形一滞。

他猛的转，眼睛紧紧地盯着九十九由基：“你说什么？”

九十九对伏黑甚尔的反应些困『惑』。

伏黑甚尔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到指腹泛白。

九十九吃痛地皱下眉。

半晌，她像突然悟，白为什么甚尔的反应为什么奇怪。

她没具体地解释，打个响指，蜻蜓模样的咒灵飞到伏黑甚尔面前，巨大的复眼向他重映那的情形。

锋利的箭矢。

沾血的衣服。

消失的戒指。

……

风雨被扯得破碎，在耳边不断喧嚣。

血腥味裹着烟草感翻涌于唇舌间。

那些悔恨的话哽在喉咙里，堵塞在心头，像咽不下的鱼骨刺，深深地扎进血肉里。

雨水重重坠到地面，摔进泥里。

一如伏黑甚尔破碎的灵魂。

他松开九十九由基，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

其实他很清楚。

其说没信任她。

不如说伏黑甚尔不相信己。

他不相信己能给她美的未来，值得她放弃一切其他选择。

尽管她一开始就说喜欢他，可她来没对他说过究竟喜欢哪一。他们之间，看起来像一直她在追逐，可其实他很害怕，怕他所以为的爱情只她眼中的一场游戏。

她就像上的月亮，心血来『潮』降临人间，照亮他的世界，却随时都会离。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她留下。

伏黑甚尔无一物，心也空落落的。

凛冬的寒风如此冰冷，落在他脸上的雨水却温热的，像情人诀时的拥吻。

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公寓门前。

颤抖的手推开门。

那一丝丝不该抱的期待不受控制地漫出来。

既然她曾经复活过一次，她会不会再复活一次呢。

如果他打开门，可以看到她……

吱呀一，门被推开。

伏黑甚尔怔怔，差以为己走错房子。

满屋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墙面上装着粉红『色』的花瓣，用蜡笔画的“happy birthday to 甚尔”。

……

今他的生日。

伏黑甚尔这才想起来。

他这一生过生日的次数屈指可数。

怪不得今她穿得那么漂亮，精心化妆，还买蛋糕。

那个掉在地上的栗子蛋糕，味道想必一定苦涩、甜腻的。

两种矛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就像伏黑甚尔此时的心情。

惠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甚尔进门的音，他转头，看看甚尔，又望向他后。

“姐姐呢？”

伏黑甚尔没说话。

电视上正在播放那座新建的游乐园广告。

那在游乐园，他们最后玩旋转木马。

人说，旋转木马并不令人愉快的游乐设施，因为坐在木马上的两个人周复始地旋转，只能看到另一个人的背影，维持着固定的距离，永远也不会改变。

无论怎样追逐，如何待，依旧无法触及。

……

可，他不没触碰到她啊。

他曾经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会软绵绵地靠在他上，把头枕在他肩膀，全心全意地把己交付给他。

在那面精致的墙下摆着一个礼物盒子，伏黑甚尔拿起盒子，拆开来。

里面一条崭新的围巾，还一张她己制作的卡片。

伏黑甚尔抚『摸』着围巾柔软的布料，仿佛听到她温柔的音，在他耳边说：

“生日快乐，甚尔。 ”

……

寂静的初始空间里，响起一提示音。

[感度+1]

[伏黑甚尔感度 100%]

[伏黑甚尔线攻略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