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也不总在家里头坐着, 让姐妹陪着她出去走走。

从家里出租房那段路，老太太每天都走，有候在楼下坐会, 看看年轻的孩子们, 也会觉得自己都变年轻了。

姥姥年轻候是个民国大小姐。

范姥姥的候，大舅正忙活着租客介绍铺面。

等来走了，范姥姥看着子这忙东忙西的样子, 点点头说：“自己那边的房子也快一点, 看看娟子这边, 一个月好几千的房租收着，不眼馋呐。”

范大舅倒是想得开：“眼馋也要有房子可以租不是？”

这季节, 早就不热了。

范大舅忙的还是满头大汗的, 母亲笑的跟一朵花一样灿烂。

真是个傻子。

范姥姥有话要说，就领着范大舅往屋里走，他管理员办公室是个三十几平, 贯穿通的这么一间，里屋摆了个床, 一个衣柜, 一个保险柜, 外面就跟老旧的办公室一样, 摆了个桌子, 最近还牵了个电话, 大舅配了个冰箱, 里面放点饮料啥的，一是大舅爱喝，就是卖点赚点小钱大舅当零花钱了。

范大舅自己填了点东西，放了些泡面火腿肠啥的。

别看就点东西, 这一天晚过来买啤酒，买饮料，甚至买泡面的都多着呐。

范大舅就是看这生意好做，才想让王秀云开个小超市，免得她这一天晚的往娘家跑。

老母亲看着傻子，问他：“还做点小生意呢？”

范大舅笑：“可不，这边生意还行，跟晓娟商量了一下，想在这里租个店面，让秀云做点小生意，她在家不也是闲着呢么。”

说起做生意，范晓珍就来劲了。

就说话这功夫，来找范大舅买饮料的都有好几个。

当然，自己也可以去批发部买一箱，但路途远，自己跑一趟不划算，范大舅这一瓶饮料赚点『毛』利，收的也不算贵，还冷藏了一下，打开冰凉冰凉的。

范晓珍就觉着这生意蛮好啊。

范大舅也看出来了母亲这来不是跟他瞎聊的，请母亲坐了下来，就问：“妈，有事吗？”

范姥姥先不答话，指着对面的房子问范晓娟：“那对面的房子是留的呢？”

范晓娟点头：“是，房一厅，里面有洗手间的，装了马桶的，您老上厕所也方便。”

范姥姥觉得这里蛮好啊，生机勃勃的。

当初盖这房子的候，还落了王秀云没好气一通说，就说她是个什么意思，要让老单独住吗，范晓娟不管，反正她盖房子，就要姥姥留地，姥姥要是不愿意住，租出去就当姥姥的零花钱呢。

范姥姥似乎是很满意这里：“热闹，倒是一块好地方，老大在外头种了花？”

范大舅一头雾水，不知道老娘底要来干嘛，点点头。

范姥姥把这气氛顺利吊起来了，然后慢悠悠的把范晓珍的钱的事情跟他说了，范大舅起初不知道王秀云干了这种事，听完直接脸绿了。

别不知道王小舅的事，范大舅能不清楚。

他沉着一张脸骂：“那败家玩意。”问：“拿了多少钱？”

范晓珍说：“高考完那个暑假做兼职，大学卖东西，还有头年工的工资，一共三万块钱。找她要，她就说这钱也不会要的，可现在是正经拿着要有用，她不怎么办呐，现在辞职了，不想上班就想自己搞点小生意，她把的钱舅舅，就不怕生气，不怕不乐意吗？”

范大舅一听这话，气的血压都要飙升了。

范晓珍这钱存的多不容易，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

高三毕业那年暑假开始，她就去各地摆摊卖货，南方的市场环境好，胆子大的都能赚点钱，范晓珍就属于胆子大，脸皮厚的那种，一个夏天过来，晒得黑瘦，都干了一大截。

王秀云听说卖冷饮一天能赚一百多，每天催着孩子早点出门。

她自己倒好，一天晚都焊在家里头，十足家庭主『妇』款。

范晓珍还贩包子，找店里面买好了，去工地上卖，一个夏天晒的跟泥鳅一样。

范大舅心疼的不行。

可回头王秀云就跟他说：“早知道做小生意这么赚钱，就别让晓珍念了。”全然不管孩子的辛苦。

当范大舅心疼骄傲的，就跟说这钱让她自己存着，以后想干啥都行，父母半点不会干涉，他一点都不担心孩子学坏，这从小就琢磨赚钱的『性』格，怎么会学坏呐。

他是个很开明的父亲，要挣钱他不拦着，不打破。

赚了钱，他也不惦记，不记挂。

那会王秀云眼馋这钱，就说要范晓珍存着，范大舅还警告过她，这钱可千万别打主意。

谁知道转手就了她那个败家玩意弟弟。

王小舅是个什么货『色』，那满嘴都是拿来跑火车的，没一句实在话，说句不好听的怕是全世界就只有王家母相信他赚了钱，也只有王秀云傻不愣登的拿钱弟弟挥霍！

这种事不好在外面说。

范姥姥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景，想想她这个大子，也真是个脑子不聪明的，自己媳『妇』是个什么他不清楚？

王秀云是个什么呐，就自来相信婆家不如娘家的。

纵使多跟她说她那个亲弟弟多没出息，她只会觉得家嫉妒她娘家的好。

说多也要跟拧着来。

范姥姥开口：“当年，姑娘多辛苦赚来这些钱，不是不知道，那么小一个孩子，抱着泡沫箱子在外面卖冰棍，她容易吗，这样辛苦赚来的钱，她手指一漏，就家拿去挥霍了。她眼高手低，也不止是这一回了，还费心她谋算着找点活干，看看她能不能瞧上的安排，她什么都要争个第一，可她没这个事，她没事只能嫁咱们家这种家，可她怨过她自己吗，就只会怪没用，怪手里头把着钱，怪全世界让她发不了财。”

是的，王秀云就是这种。

她自己吃不得苦，想攀第一，却把希望都放在别身上。

若她是个真好强的，就该自己出去挣钱，耍自己的威风，不是埋怨男没出息。

范姥姥继续说：“当年下海，别以为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撺掇，老大不是没跟说过，是个干实事的料子，没有老二的精明，前头的事情暂且不说，就说在村里盖房子，她泼了多少凉水，好歹把住了手里头的钱，把村里头的房子盖好咯，以后收着房租，这里还干点活拿点工资，才是正经，瞧瞧她嘴里说的她那小舅子的事，好像家日傻极致一样，全都跑来买他家的衣裳，世上有这么好赚钱的生意吗，这世上哪有捡钱的好事情呢？”

她不是什么大文学家，说不出一番番的道理，可是自小就教育孩子，做什么都要踏踏实实的来，一步一步走稳了。

这么大年纪的母亲，还要『操』心老子。

老大啊，从小就是个憨厚的『性』子，当老师做好的岗位，做现在评个级别，收入也不少了，退休也是根据级别来领退休工资的，一方面『政府』发，这是统一标准，一方面学校发，这是根据当的级别来。

非要去下海经商，拖家带口的就去了南方。

这盖房子，王秀云就不同意，说还不如把钱借她娘家弟弟，等有钱了去城里买楼房住。

范大舅说：“现在就想着把自家房子盖好，您放心，钱都拿在手里头把死了，这房子以后是们的养老钱了，不会放手的。”

范姥姥说：“先看看，村里头动迁，丈母娘那边也要动迁呐，晓珍虽说没有地，可有个名额也能分点钱，候看她怎么办？”

范晓娟：“?”

动迁，她怎么不知道呐，今天知道的信息量可真是巨大啊。

范大舅点头，沉默着半天不说话。

范姥姥知道这回子是想明白了。

家里头个要不是往一处使劲，日子就只会过的磕磕巴巴，可有什么办法，一大把年纪的了，要是能分守住这份家业也就罢了，要是守不住，以后养老要靠谁呢，晓珍这么一个孩子，要养个老，她该多难呢。

范大舅答应了老太太把钱要回来。

还等不及范晓娟问姥姥动迁底是咋回事，范大舅就带着姐妹个，一鼓气的去找王秀云要钱。

那头，王秀云才从娘家回来。

干回屋，喝了口凉水，就看范大舅气势汹汹走进屋。

她嘴角一撇，没什么好脸『色』的看着范家这几个。

这变得也挺快，前几天听范大舅说找了个活干，一个月好几百，她这心里头也美滋滋的，可今回了趟娘家，心情就不是那么美丽了。

尤是看着丈夫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t恤，跟娘家弟弟那种精英形象做个对比，心里头就呕的疼。

真的，呕得疼。

家说嫁往高嫁，她真觉得自己眼瘸，找了个这么不上进的男。

范庭要是有她弟弟一半大的胆子，也不至于现在还是这幅倒霉样子。

王秀云还没开口，范大舅面就说：“把晓珍的钱拿哪去了？”

“管？”王秀云理直气壮的：“是她妈，拿她点钱怎么了，她还跑这里告状，出息了啊。”

王秀云就是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情样。

范大舅忍住脾气不发火，好好跟她讲：“那钱，是晓珍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她相信自己的妈妈，才把钱存在那里，好好跟小舅子说，把钱拿回来还她，她现在有用处。”

“已经他了，怎么拿回来？”

范大舅觉得她有些讲不通道理：“小舅子不是很有钱，三万块钱他能拿不出来？”

王秀云一噎：“当然能拿出来了，没说弟弟是拿不出来钱，当他是耍赖呢，们讲话放尊重一点啊，弟弟现在一个月挣十几万，那钱跟流水一样进进出出，他能看得上晓珍这点钱，家是看在的面子上，才让咱入个股。”

范大舅：“可拿走晓珍的钱，要不要跟她说一声，之前没说她也不跟计较了，现在她把钱拿回来。”

“这真就没劲了，怎么动不动就提钱。”王秀云很清高的觉得，自己娘家现在发达了，是在拉扯她，就范晓珍是个不长眼的，自己舅舅的情非不领。

“没劲，庸俗，才看重钱，是个高尚的妈妈，要拿钱回去别拿晓珍的，有事自己赚，有多少贴多少，都不管。”范大舅说着说起起了火气：“不拿，自己去找他拿，他不是说晓珍是小孩吗，不她总能要吧。”

“敢？”王秀云说。

“好，好着呢，她能拿怎么着？”范大舅气不轻这回事。

“要钱没有，要命就一条，养她这么大，拿她一点钱怎么了，死没良心的东西，眼里就只有钱。”王秀云看着破口大骂起来。

顺带着，把她这些年心里的不畅快也一起骂出口。

“还以为嫁们范家是享福来了呢，嫁进来就吃不饱饭，好容易日子过的好点了，家下海做生意都发大财，就没福，是穷命。”

“说一遍？”

王秀云没意识自己丈夫的愤怒，完全沉浸在娘家如何如何发达，自己却要因为三万块钱，被丈夫责难，被『逼』问，被亲戚们这样看着的窘迫现状里来。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是这个没用的男。

“说过的憋屈，过的委屈，不要住在这种破烂村子里，不要过这种一个月几百块几百块算计的日子，他妈这辈子委屈极了，们还要『逼』，为了三万块钱们全家就要『逼』！”

王秀云干脆也不要脸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

范晓珍后退一步，脸『色』变得煞白：“妈，这都是说些啥啊，村里头谁不说咱家日子好过？”

这年头农村手里头的活钱可不多，能起新房子，租出去就有房租，这躺着就有钱收的日子，谁不羡慕呐，范大舅一直计划着的，是以后安安稳稳的养老日子，等晓珍找靠谱对象结婚，生不就是完美啦？

“像这样没出息，才会想着守着这点家业过日子，瞧瞧舅舅，现在混的多好呐，他要介绍对象还不去，有没有脑子呐。”王秀云指着她的鼻子骂：“都怪这个没出息的，要是嫁得好，也可以跟着享福，瞧瞧们父这样，看着就烦，烦透了。”

范大舅直接惊呆，以前就算是吵架，王秀云也不会这样闹，她是发什么经！

他是个生嘛，五十年代的高中生，那会可是个文化，年轻的候他长得也是一表才，附近多少年轻姑娘对他暗送秋波的，当然王秀云年轻候也长得好看，现在也是中年一枝花。

他可真是服了王秀云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瞎说了。

附近这一片，除了她那个吹牛不上税的弟弟，走遍了这一片也难找一个比范家还齐活的家庭，老健康，孩子还算是出息，家里头房子也盖了，收收房租安安生生就能过日子。

多少还为了生计奔波着。

有多少为了孩子读工『操』心。

范大舅一直以来，也觉得自家这日子过的算是不错了，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

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在王秀云嘴里，这些年她过的这样委屈。

范姥姥沉着脸，一把扣住了王秀云的手，那双来浑浊的双眼迸『射』出异常凶狠的光芒出来：“说子什么？”

刚才王秀云口口声声的，就说她子没出息了。

护犊子老太太上线护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