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已经到极限了。”

林恩看着眼前出现数个八重樱身影的视野，下意识扶住自己额头。

眼中的世界在晃动，每走一步他都会觉得天地在翻转。

头脑的眩晕感不断加重，精神濒临崩溃，能够坚持住没有昏迷维持着一点理智，已经是他所能做到最大的努力了。

自从封印律者人格到现在，时间上也过了半年多了。

长期透支自己身体来压制律者人格的副作用也愈发严重。

林恩有预感，今天可能是和自家小巫女最后一次见面了。

接下来，他会进入深层次的休眠中。

也不知道再醒来时，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岁月静好，只是熟悉人与物又要与曾经那般从记忆中淡去了。

青鸟的墓，他好久没有去看了。

百合，肯瑞尔，凯尔已经被他遗忘太久，还有蒙德城里的那些熟人——已经难以回忆起他们的脸了。

他不想离开八重樱，他非常喜欢这个女孩。

他怕百年后，又只剩下一丝相关记忆残留在心中，直到有一天突然从心中溜走，再无了痕迹。

“但是啊，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选择离开。”林恩闭上眼，轻声低语。

“林恩，你怎么啦，最近几次发现你的状态好像都不怎么好，是樱做错什么了吗?”

轻轻扯动林恩身上这件黑底金边纹的玄袍，八重樱小心翼翼的询问。

“永远都不会是因为樱的。”

他坚决又快速的否定着。

重新睁开眼，眼瞳深处蔓延出的紫色已经占据了眼睛的四分之三，微弱的红光依旧在一闪一闪的。

八重樱听到这话开心地抬起头，她瞅着林恩看呀看。

“林恩，你的眼睛变得好可怕。”

“嗯。”

“林恩，你的表情好冷淡啊!”

“嗯。”

“林恩，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嗯。”

八重樱秀气的小鼻子皱起，她几乎抓狂的问道:“为什么，你只会一个嗯字啊!”

“因为我想再好好看你一遍，把你牢牢记在心里，没空回答你的问题。”

少年嘴角轻轻扬起，看上去轻快的笑容不知为何有点苦涩。

“你又在发什么疯了?”小八重樱先是脸色一红，随后像只小花猫一样恼怒道。

不过害羞归害羞，她感觉到今天的林恩很奇怪，就和那几次一样。

和林恩认识这么久，她有幸看见过这家伙发疯过几回。

每次都是突然说什么我要毁灭这个世界，肃清一切宿怨啥啥的，然后又马上闭嘴一脸疲惫的坐下。

今天，是新式疯癫?

“樱比一年前长高了很多呢。”

林恩对比着远处的石碑，转头负手对八重樱道。

“那当然辣!”八重樱得意的昂起小脑袋。

“也聪明了很多。”

八重樱眼神一凝，感觉这句话不简单!

“喂，你什么意思，是在说我以前很笨吗?”小丫头不满的张牙舞爪。

“嗯，是啊。”林恩轻笑应答。

软绵绵的小粉拳锤到林恩身上，让他享受的眯起眼睛。

在被锤了三十多秒，八重樱气嘟嘟的收手后，林恩看向她，面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哀伤。

最后一次啊。

他擦了擦眼睛，声音低落的说道。

“樱，我们曾经玩过的那些东西，我都收集起来放在后山了，要的话自己去拿就好。”

“这张纸牌你收好，里面蕴含着我全盛时期的一击，碰到危险的时候把它拿出来，撕开。”

林恩把一张纸质的红心卡牌交到八重樱手上，退后两步。

“最后，谢谢樱这一年的陪伴，我很开心。”

八重樱抬起头，她很迷茫的看着林恩，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干嘛。

莫名的，她内心在悸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

看着还处在迷茫状态的八重樱，林恩蹲下身子和她脸对脸，这才说道。

“丫头，我要走了。”

“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八重樱瞪大双眼，只觉得好像晴天霹雳。

“什么意思?”她颤抖着身体重新问了一遍。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林恩重复了一遍，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八重樱。

“樱做错了什么，被林恩这样讨厌了?”八重樱非常的震惊，以及悲伤。

“都说了，不是樱的错，樱不要这样子天天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找。”林恩揽住女孩，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贪婪的闻着她身上樱花的清香味。

“那为什么林恩要离开樱呢?”八重樱歪了歪脑袋。

“因为……”林恩刚想解释，但马上欲言又止。

樱是一个性格很坚强，但内心又很脆弱的孩子。

这是他长期观察得到的结果，如果把一切如实告诉的话，她可能会一直沉浸在悲伤里，难以走出，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

或许，不告诉她真相，并让她讨厌自己是个挺不错的做法?

这样子，她只会伤心和愤怒一下，然后恨他一阵子，到最后自然而然就会忘记他，和正常的小孩子一样。

这样，应该是对她最好的结果了吧?

抱歉樱，我可能要骗你一次了。

……

林恩低着脸，面部隐藏在阴影之中，嘴边勾勒冷笑起来。

他松开对八重樱的怀抱，站了起来。

“你猜的不错，我确实讨厌你了。”

“和你在一起玩真的很无聊。”

“所以，我就不奉陪了。”

林恩转身离开，留下惊愕无比的八重樱呆立原地。

她先是眼圈一下变得通红，然后愤怒起来，看上去像只发怒的小母老虎。

“所以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在骗我吗?”

林恩的步伐停下，他背对着八重樱，没有说话。

“所以以前我们的约定和誓言你也都是骗我的对吗?”

“既然是骗我，那你为什么要每七天都准时来一次，为什么要安慰我，为什么要让我依赖你?”

依旧是背对着八重樱，他不敢转身。

八重樱哭泣着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到林恩身边，支起清脆的嗓音大声喊道:“你滚，你快点滚啊，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的声音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以及深深的绝望。

就和个小女孩一样。

是啊，本来就是个小女孩。

林恩想到这里，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明明可以直接告诉的东西，我干嘛要绕这么一大圈，我这神奇的人类情感逻辑。

难怪律者人格要嘲讽我。

确实挺矫情的。

不过做都做了，希望樱确实可以按照预期那样忘记我吧。

誓言我还记得，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再见了，八重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