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在公路上的汽车，穿行过喧嚣的市区街道。凌准一脸严肃的开着车，简行坐在副驾，车速让他一些紧张，可是车里的气氛又让他求生欲高涨的保持沉默。

自从租了许默的房子，简行就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一个小时前，他被凌准拉上车，还不能拒绝。说他是许默给局里推荐的顾问，虽然是编制外，可有工资，不服从命令还扣钱。

简行到不想拿这份儿工资，也不怕扣钱，可许默说不拿工资就涨房租，简行对许默那房子挺满意，只能低头。

跟着凌准回到了局里，省局刑侦处处长乔邺铁着脸坐在办公室里，显然凌准的电话没电的非常不是时候，无疑火上浇油的态势。

“你跑到学校去凑什么热闹？”乔处敲着桌子喝道。“人家去讲课，你去干什么？听课啊？你毕业多久了？还要听那群小牛犊子听的课？”

凌准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闭嘴听训，只希望乔处训完了，能早点儿放他去现场。

刚回局里王峥就跟他说了，北城一栋居民楼里发现了尸体。报案的是邻居，他家的狗经过那家人的大门口就狂叫，然后去刨人家大门，邻居敲门里头也没有人应，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于是邻居找了物业，物业也联系不上业主，就报了警，派出所的民警到了之后和物业一起破了门。

被乔处□□完了之后，凌准黑着脸走了出来，拉上简行就带着王峥和林哲去案发现场了。

到的时候，案发现场楼下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派出所的民警维持着秩序，先到达现场的刑事技术科的痕检人员已经在里面取证了。

凌准下车后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这个小区不算新，监控比较少，从进小区开始到案发现场楼下一路过来只有两个监控，对着的是小区入口和露天车棚，主要功能应该是防着人偷小区里电动车的。

“里头什么情况？”

凌准问了一下先进去看情况的林哲，林哲皱着眉摇了摇头，“痕检那边说，还要等一会儿。大王在里头盯着呢。”

凌准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车里带着耳机打盹儿的简行，看到他心里就一阵莫名的烦躁，于是猛的拉开车门拍了拍简行。简行睡的不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大脑反应了一下，缓缓地取下了耳机。

“到了？”

凌准的眼神有点扎人，简行问完之后，乖巧的闭嘴下车。

其实简行觉得自己到现场也没什么用，他的专业跟现场就不对口，但是凌队长好像生怕他会逃跑似的，总是随身携带从不放过，简行也挺无奈。

别说出现场了，就连在局里也是这样。

作为顾问，简行在凌准他们大队的办公室也有一张办公桌，本来没有要求上下班时间，但是凌准却强行取消了他的办公桌，发了个笔记本电脑给他，把他安置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天天点卯。

“凌队长，我在外面的办公室挺好的。”

“我这儿阳光好，又通风，还清静。那边有沙发你随便，想喝茶自己泡，铁观音还是普洱，都有。”

简行想到当时凌准那一脸假意的微笑就全身一激灵。简行知道凌准是为了逼他搬家，让他就像一只草食动物被肉食动物时时注视惶惶不安，但是简行真的是没地方搬，至少短期内他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所以只能装怂认倒霉。

王峥从楼道那边向林哲招了招手，应该是痕检那边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于是凌准带着简行和林哲一起去了现场。

案发现场在四楼，电梯里的监控没有采集到任何凶手的影像，楼道没有摄像头，凶手应该就是从那里进出大楼的。

凌准站在402门外，技术科的同事已经基本完成了痕检和采证，王峥皱着眉头站在门边转头看向了凌准，凌准看到王峥的表情就知道里头的情况不乐观。

凌准转头对简行说，“你在外头等一下，别进来了。”

简行点了点头，这会儿他的脸色其实有些苍白，因为从屋子里涌出来的味道几乎让人难以抑制的想吐，那是一种浓烈的血腥中夹杂着刺鼻的酸臭的味道。

林哲扁着嘴往简行身后躲了躲，凌准看了他一眼，林哲无奈的缩着脖子走了过去。凌准领着王峥和林哲带上手套和鞋套，拉开警界线走进屋里，简行站在门口往里头张望着。

经过玄关转到客厅，凌准以为会看到血迹喷溅的现场，可令他吃惊的是整个客厅异常的干净。

客厅里没有任何家具，西面有窗其余三面都是白墙，尸体背对窗户跪立在客厅中央，除了他身边有少量已经干涸的血迹之外，整个客厅里基本没有其他被血液沾染的地方，但整间客厅里浓烈的血腥味让凌准这么能忍的人都快要吐了，更别提林哲了，几乎是在转进客厅的同时就扭身跑出了屋子，在楼道里干呕了起来。

简行看着林哲这反应，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对守在门口的警员笑了笑，举起了凌准发给他的一张临时证件，塑料的外壳里夹着一张刑侦顾问头衔的证件，要是警员没看见他和凌准是一起来的，就凭这张类似某宝的劣质山寨货，当场可能就拘留他了。

简行走进了屋子，还没转进客厅，就听到了凌准的声音，“……你们那儿新来的法医呢？”

“小贺在局里呢，我们这边妥了，一会儿把尸体带回去就成。”

说话的是技术科痕检组的组长陶辕，局里出了名的脾气好人缘好业务好的三好先生。

“局里？不出现场？”

陶辕笑了笑，收拾好了随身的工具箱，起身抻了抻腰，“现场这儿不有我们痕检和闻歆吗，小贺主要是负责解剖的，来不来现场是人自愿的事儿，以前李头儿爱来，那是他个人兴趣爱好不是。”

陶辕说的是在理，临床法医是没有必要出现场，可凌准到刑侦队也不少日子了，之前的李法医那是必到现场的，依着凌准这律己律人的性子，新法医上任第一个案子就不出现场，他要是能顺气儿接受那他就不是凌准了。

凌准这儿正意难平呢，简行伸着脑袋就探进来了，刚看到客厅中央血了呼啦的一个影子，凌准就挡在了他面前。

“不是让你在外头的吗？”

凌准比简行高大半个头，身型也比他壮一些，简行在他面前就像个被霸凌的弱势群体，王峥站在凌准身后看着他俩，突然有一种看到杜宾犬和布偶猫的即视感，作为一个猫狗控，王峥不禁露出了些许痴汉的笑容。

陶辕皱着眉，用胳膊杵了杵王峥，“这谁啊？”

王峥回了神，回复了平时的冷峻，正经的介绍道，“这是简顾问，局里给我们配的刑侦顾问，搞犯罪心理和行为分析的。”

陶辕笑着道，“呦，咱这是跟国际接轨了啊，厉害厉害。”

身后陶辕和王峥聊的欢，凌准这儿正老鹰盯小鸡呢。简行的脸色不是太好，显然刚才瞥到的那一眼和这客厅里令人作呕的味道对他冲击确实挺大的。

“……好奇。”简行抬头看着凌准，可怜巴巴的说了两个字。

“好奇害死猫。”凌准看到这他样儿有脾气也发不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态度柔和了一些说道，“你下楼吧，到车里等我。”

简行把目光转到了凌准的肩头，其实还想再看一眼被凌准挡在身后的尸体，但他自己也知道那具尸体一定会让他吃不消，稍许挣扎了五秒还是放弃了，怏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凌准看着简行离开后，转头对陶辕说，“一会儿你下楼，帮我给他弄杯热水。”

“好嘞。”陶辕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招呼手下准备撤场了。

初步的痕迹结果，这里很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整间房子里没有家具没有生活用品，装修都是全新的，除了血腥味儿之外的刺鼻气味一半来自于劣质涂料，另一半则是来自于附着在尸体上的福尔马林试剂。

林哲的胃里还在翻腾着，硬着头皮又进来了，看到那尸体不免还是有些想吐但也忍住了。

“队长，这……这也太恶心了。”

林哲的说法不足以形容这具尸体，与其说尸体恶心，不如说凶手残忍。

尸体全身的皮都被完整的剥掉了，此刻他像一件衣服一样挂在尸体身后的窗前，随着微风些许摆动。而尸体本身跪立在客厅中央，心脏被刨走了，身边的血迹成滴落状斑点且颜色很浅，所以陶辕的初步推断是成立的，这里有可能不是一第现场。

凌准在房子转了一圈，这个现场太干净了，到底为了掩盖证据还是刻意安排，一时没法弄清。痕检已经从现场采取了一些涂料的样本，除了这具尸体和人皮外，这里能成为证据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物业那边怎么说，业主是谁，现在在哪儿？”凌准一边问，一边走到窗边向外头看去。

林哲已经从物业那儿拿来了业主的信息，“业主姓刘，这房子是他买来投资的，所以委托给了中介公司帮他们出租。”

王峥刚在才现场这边盯着的时候，就按照林哲从物业那儿要来的电话联系了中介，“中介那边说，半年前这房子就租出去了，租房子的是一对青年男女，说是刚结婚没多久，中介还记得他们搬进来的时候还送过一幅装饰画给他们当礼物呢。”

凌准一边听，一边观察窗外的环境。这栋楼靠近小区入口，从这个窗户往外看就能从斜角看到小区入口和一小段小区外的马路，而这栋楼下正好是小区的活动广场和花园，所以和对面楼的间距比较大，凭肉眼不可能看到窗前挂着的那张人皮。

“现在这对租客呢？”

王峥和林哲看了看彼此，为难的开口，“根据中介那边给的电话联系了，停机了。”

凌准的目光扫过楼下的警车，简行靠在车边，好像正在跟一个大婶聊天，凌准收回了眼神，转头对王峥说道，“去一趟中介那儿，把那对租客的信息再仔细的问一边，如果有需要让技术科那边出个人，去做个人像模拟。”

王峥点了点头。凌准转眼对林哲说道，“去一趟物业，要一下业主的联系方式，然后问清楚这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装修的，装修队的备案资料和电话都要来。”

林哲点了点头，拉着王峥就往外走。

凌准转身再次审视着这个现场，高挂的人皮、跪立的尸体、洁白的墙壁，这些的存在让这个现场莫明透着一种肃静和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