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江路上的校门进入美院之后，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槐花的香气更浓了。时至下午，在课上的学生相对不多，多数在户外活动，要么三两个坐在亭子里闲聊，要么几人一伙往校外走，还有一些在操场那边打球。

简行和凌准并肩走着。凌准宽肩大长腿，人长的也周正，再加上一脸的严肃冷峻，时不时的便有女孩儿往他那儿看，简行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大多喜欢这种外形高大冷漠的，所以可以理解。

“领导，我们去哪儿啊？”简行问。

凌准想了想，“先去图书馆转转。…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陈尸现场。”

“你不是有证吗？”

“我一拿出来，他们不就知道我是谁了。”

简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凌准扁嘴看向他，“笑什么？”

简行摇头，“没。……就是觉得领导你有点儿可爱呀。”

凌准的白眼快要翻上天了，“男人被夸可爱，一点都不开心好吗。”

简行瞥见凌准的鬓角边粘了一点槐花，伸手拈了下来放在掌心，小小的一颗米粒似的。凌准看他拈下的这一小颗槐花粒，抖了抖毛（不是），甩了甩头又伸手掸了掸头发，转眼一看，简行头也有几个小白花，于是也顺手拈了一个在手心里掂了掂。

“掸掸。”

“嗯？”简行歪着头看向凌准，明显是一脸没听明白。

凌准对简行这种时不时的慢半拍也是没脾气了，站定了脚步拉住简行，伸出手在他的头发上轻轻的掸了掸。

当事者无意，旁观者有心。

试问槐花满地，林荫漫步的校园，忽有人停下脚步，你在我发边拈花，我给你掸掸头发，再是刚铁直也难免被看弯。

“妈呀，配一脸啊。”

“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知道啊。”

路过的三两女生窃窃私语，虽然这窃语的声音并不算小，当事人已经听的非常清楚了。

“领导，去图书馆吧。”简行有些尴尬的问凌准。

“啊。咳。…走啊。”凌准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但耳垂已经发红，简行看的可是清清楚楚。

两人各自把掌心里的槐花收进了口袋里，继续淡定的往前走，仿佛听不到络绎不绝的真人弹幕。

图书馆在多功能馆后面，离操场比较远，很安静。

美院的前身是教会学校，民国时期建校，图书馆是用校内原有的教堂扩建的，青石外墙红木的格子窗约有一米来高，正门的门楣上立着一个十字架。

凌准从窗外向里头看了看，因为是教堂改造扩建的，所以整个图书馆的层高很高，中间区域是排列整齐的桌子，四周是木制的书架，二楼是环型楼道用于陈列图书，基本没有可以坐下阅读的设施。

凌准分别从正门方向以及东西两侧的窗户往图书馆里看，简行也不知道他看什么，反正就跟着他往里看。

凌准看了一圈，对简行说道，“进去看看。”

简行“哦”了一声，跟着凌准走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的人不少但很安静，有的埋头阅读，有的三两同桌小声的交流着什么，简行很喜欢这种感觉，宁静美好。

凌准和简行小心的在书架间走着，悄悄的往陈尸地点走去，那里处于整个图书馆西北方向的一角落，凌准刚才从窗外向里望的时候，无法直接看到那个角。

那里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为了防止围观和对学生造成影响，警方用蓝色的防雨布把那一块儿都挡了起来，还派了警员轮流值守。

凌准不高兴的“啧”了一声，挡成这样啥也看不到。

简行跟他一起站在一排书架前，偷偷的往那边看。“怎么办？什么也看不到啊。…白来了。”

凌准随手拿了本书假装翻着，小声的说道，“也没白来。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简行转头问他。

“刚刚在外面，我从窗户往里看，正门那边的几扇窗基本都看不到这个角。……你再看两边。”凌准说着用眼睛给简行指了指两铡的格子窗。

简行寻着他的目光望了望，两边的格子窗和正门边的几扇一样都很高，两侧都有植树，以图书馆座落的方位来看，向南的正门和东西两侧是有窗的，但陈尸地点所以的北面没有，应该是还在作为教堂使用时陈列十字架和祭台的位置。

“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是西北角，位置在角落处，周围还有很多排书架，除非走进图书馆内，否则在外面想通过窗户看到那个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凌准捧着书，小声的给简行解释，“同样的位置，还有一个东北角。”

简行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凌准在外头一通看，原来是为了确认窗户的视野。

顺着凌准目光简行往他所指的东北角望去，那里确实要比别的位置暗。凌准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架上，拉着简行往东北角的书架逛了过去，为了不引起值守警员的注意，他们走的很轻，尽量在书架间移动。

东北角和西北角对称的角落有三排书架，凌准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书的上层，手指沾了不少灰。

“看来这里的书，没什么人看。”凌准嫌弃的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转过身面向南面正门方向，从书架的间隙看过去，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笑容，“这位置不但隐秘，而且视野极好，从这里基本可以看到整个图书馆的明处，还有正门。”

“这么说的话，西北角也应该可以。”简行明白凌准话里的意思。

“人流稀少，位置隐蔽，视野开阔。”凌准总结，“这里是个最佳狙击点。”

简行站在凌准身边，大概能体会到那种窥视开阔地的感觉，仿佛在那一瞬间每一个正在阅读的人都成为了目标。

简行在想，是否凶手也是这样的感觉呢，站在隐蔽的角落，窥视着他人的一举一动，然后锁定一个目标，这个目标也许是尾随了许久的，也许是一眼便看中的。

偷窥和跟踪往往是一体的行为，对这种行为的界定很难，而且跟踪狂的智商往往都很高，他们能找到最隐秘却又利于观察的位置，一旦偷窥或尾随的行为被察觉，他们又会用各种辩解来洗脱罪名。

在简行思考的同时，凌准观察着四周，看看有没有人留意他俩的行动，毕竟凌准有自己不像大学生的自知之明，无论是外型还是气质。至于简行，凌准到是不担心，他虽然也不太像学生，但是到有点像个年轻的老师。

观察过后，发现并没有人在意他俩，看来这里的人还都挺认真学习的。除了看人之外，凌准也扫了一眼监控，很可惜，整个图书馆只有两个摄像头，基本集中在门口的位置，而且四年前装没装监控还很难说。

“先走吧。”凌准小声的对简行说道。

简行点了点头，“好。……回去吗？”

凌准摇了摇头，“去找辅导员。”

简行和凌准离开了图书馆，陈尸现场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周围环境已经看的差不多了，现阶段凌准不打算让王新和张少峰知道他在查案子，不想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扯来扯去。

辅导员办公室在行政楼，简行不怎么认路，就一路跟着凌准走，他挺佩服凌准的方向感的，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问了一下要找的方老师和刘老师的办公室位置，便来到了行政楼三楼。

“您好。”凌准礼貌的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坐了两位老师，看到门口的凌准和简行有些疑惑，问道，“你们找谁啊？”

凌准走进了办公室拿出了警官证，“我们是刑警队的，想来了解一下杨畅的情况。”

“……哦。”两位老师脸色沉了下去，看了看彼此，其中一位女老师站起了身。“两位警官这边坐吧。”

一提到杨畅的名字，办公室里的气氛就骤然变的有些沉重了，女老师把凌准和简行引到了办公室的沙发边，陪他们一同坐了下一来。

“上周，你们的同事的不是来过了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凌准收起警官证，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杨畅的案子比较复杂，局里成立了专案组，有一些情况呢需要再次核查，所以今天我们就是来再麻烦你们一下，把情况给我们再说一遍。”

“哦，这样啊。”女老师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一眼坐在办公桌前的另一位老师。“你们怎么没去学工部啊？直接就来找我们了。”

“之前来了解情况的同事说了，你们二位比较清楚学生情况，学工部那边我们就不去，直接来向两位老师了解一下。……麻烦了。”

凌准说的很有礼貌，他看过卷宗里的情况描述，之前来了解情况的警员就是跟这两位老师聊的，学工部部长那边基本也就是个引荐，没什么实质上的线索可提供。

女老师笑着点了点头，身在其位自然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找部长是走场面，实际能提供具情况的肯定不会是部长本人，所以既然是二次核查也就没必要再走场面了。

“请问，您是方老师还是刘老师？”凌准问。

“哦，我姓方。”女老师回答，“那位是刘老师。”

凌准对方老师点了点头，又对刘老师笑了笑，打个了招呼，“你们好。我姓凌，这是我同事。”

简行微笑道，“你们好，我姓简。”

简单的寒暄过后，凌准切入的正题，问道，“杨畅在校期间，跟同学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方老师是四年前杨畅他们班的辅导员，对他的情况是知道一些的，在她的叙述中，杨畅的样子逐渐丰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