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刑侦)

《落日熔金(刑侦)》

第 96 章 第九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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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职业上讲,郗阳是个警察。从警种上讲,郗阳是个法医。从学业上讲,郗阳是个在读的博士。但是,不要忘了,从本质上讲,郗阳他还是那个郗小骗子!

我也是个傻的,尤其恋爱之后,满脑子都是我家小百合,折腾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吃饭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压根儿不用劝郗阳跟他舅舅谈,因为我在郦城与肖映诚的会面,根本就是郗阳促成的。

“坦白吧。”我坐在餐桌边,对面郗阳,手里的筷子不住戳着盘子里的太阳蛋,一下一下,把好端端的鸡蛋戳得像个蜂窝煤。

郗阳咽了咽口水,说:“不吃的话给我吧,我还没吃饱呢……”

我:“……”我拧着眉头,一脸的苦大仇深,下定决心要吓死他。“甭给哥哥转移话题!”

可是小家伙真没吃饱?要不我再煎两个鸡蛋?

不行,我得先把正事儿说清楚!

我放下筷子,问:“咱俩去大洪家那天,大黄帮你联系上肖映诚了,是不是?”

郗阳正专心盯着我盘子里的鸡蛋,闻言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我以为他要否认,立即道:“说实话,否则再也不理你。”

“说!”郗阳猛然坐直了身子:“有问必有答!你别……别不理我……”

他突然紧张起来,我道有些不自在了,清了清嗓子,摆摆手,决定长话短说。郗阳还没吃饱呢,我不能让他饿着。

我重复刚才的问题:“大黄找到肖映诚之后,你们通过话?”

郗阳点头:“他跟我说,新药研发有了进展,三妹当初带来龙城的孩子,已经临床治愈了。”

我又问:“你早认识三妹?”

郗阳摇头:“不认识,以前听刘向南提起过。他跟我说,有个肖映诚在缅甸有个合作伙伴。”

“制药的?”

“制/毒的。”

“不对吧?那郦城局还——”我突然反应过来:“刘向南说谎了!”

“现在看来是的。”郗阳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坐着。

刘向南,这名字对我而言不过一个符号,但那是郗阳曾经信赖过的人。

“没事的,有我呢。”我伸手,握了握郗阳的手。我家餐桌太小了。

“恩。”郗阳点头,认真得仿佛小学生。我被他逗乐了,他也跟着笑起来。小家伙,自己心里难过,还要逗我笑。

我伸出食指,声音尽量温和:“我再问一个问题。”郗阳点头,我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肖映诚告诉你,他一直帮着郦城局,同时,还治好了三妹那孩子,让你接受治疗。但你不相信,所以你跟肖映诚约定,让他和三妹去郦城,让我去郦城确认那边的情况,对吗?”

郗阳点头,又摇头。“别的都对,但不是我让师兄去郦城的,是肖映诚提议让你去。”

“啊?为什么?”

郗阳想了想:“大概,他觉得我是一定不会信任他的。但师兄不同,你能抓住小细节,分析问题的时候也比较客观。而且……”郗阳顿了顿,继续道:“我毕竟是当事人,如果我去,拿到的证据就会有瑕疵。三妹和肖映诚同时出现,师兄作为原出入境的民警,是同时追查‘三妹案’和‘换魂案’的最佳人选。”

所以单位一定会拍我去。

难怪我这次出差,不是冯队指派,也不是柳政委下令,而是上头直接找到了局座。如果不是肖映诚和三妹同时出现,这次被派去郦城的人,很可能不是我。

行了,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由我来查了。

我打量了郗阳半天,问:“真没吃饱?”

“恩。”郗阳点头,委委屈屈。

“要几个?”

“两个!”

“……”这小子这么吃下去,胆固醇会不会爆表?“你很累吗?饿死鬼似的。”

郗阳眯着眼睛看我:“我累不累,师兄心里没有数吗?”

唉行行行,全是我害得。

我起身进了厨房,拉了帘子,这帘子是郗阳来我家之后装的,遮光,这样就算他坐在餐桌的位置,也不会看到明火。但是大部分时候,我做饭的时候还是会让他去别的地儿,以防万一。

我开了冰箱,琢磨给郗阳做点儿什么?鸡蛋,鸡蛋,也别光吃鸡蛋啊!正琢磨呢,突然看见小嫂子给我俩的哈尔滨红肠,切了一块,剁了两个虾仁,打个鸡蛋稍微拌一下,迅速摊了个鸡蛋饼,端出来。

“吃吧,小骗子!”我说着话,把餐盘往桌上放,手上一滑,盘子撞在桌面,发出“咣当”一声!郗阳我俩同时愣住了。

完了,我本来想假装凶他一下,这回还摔上了,态度极其恶劣!

媳妇我错了!我考虑要不直接顺势跪下吧,小百合突然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荡漾着喜悦的光芒:“好香啊!师兄真棒!”

啥?

“恩!好吃好吃!”

这就吃上了?难道不应该嘤嘤嘤说“你不爱我了”吗?

“师兄做饭真好吃!明天早上我还要吃这个!”

我:“……”

我一句话没说,小家伙吃完了。风卷残云啊!

唉?我怎么发现,厨房的玻璃门上,映出了我慈父般的笑脸?得,我又让郗小骗子哄住了。

郗阳一起身,就让我给按回了座位,低头就是一顿亲,亲得他哼哼唧唧的。小家伙,我还治不了你了?

放开的时候,郗阳使劲喘气,半天才平复下来,笑脸红扑扑的,不敢抬头。

我心说小家伙这回该怕了,刚要说准备上班,郗阳先说话了:“师兄……要不,咱俩今天请假吧。我跟周哥说,海城局有事,你跟冯队说你,送我回去了!怎么样?”

我:“……”

不怎么样!三天不见,小百合成精了!

去单位路上,我开着交通广播,一路暗戳戳地难受。

我也想请假啊,可是昨儿跟我师傅申请了,今天上午去看守所提审杨滨!我为啥要这么着急?我为啥不申请下午提审他?就这么半天儿,他还能跑了不成?

“师兄,你抓头发干啥?”

“不干啥。你别学我说东北话,你这正儿八经的语调,说东北话太奇怪了。”

郗阳抿抿嘴唇。“小嫂子也说东北话……”

“小嫂子本来就是东北的。”

“那你堂哥呢?”

“他是个奇葩,跟谁说话口音就像谁。”

郗阳愣了半晌,转头看我,问:“那他俩在床上也说东北话吗?”

我:“……”

我上哪儿知道去!这小混蛋脑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事儿了?而且为什么这么八卦的句子,从郗阳嘴里说出来,竟然有种正儿八经探究真相的意味?我踏马都想跟他认认真真开展讨论了好吗?

这就是郗阳的能力,很奇怪,不管他说的话有多扯,他就是有让闻者信服的本事。

有次我俩遛弯儿,碰上有人要跳桥,越劝越激动,郗阳站在旁边,对那人说了句“生活还是有希望的”,那人仿佛信了,愣神儿的瞬间被民警给拽回来了。我还记得他当时刚走出去几步,就跟我叹了口气,说:“活着本来就是件绝望的事啊”我也觉得很有道理。这小混蛋。

所以郗小骗子的技能是天生的,并不是我看不透。正因为如此,在最初认识郗阳的时候,他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很扯的故事,大抵是说他上学时候曾感到迷茫无助,因为刘向南的出现,才让他觉得生活有希望,说刘向南是他的人生导师。那时候我是真的信了。小百合怎么就这么会骗人呢?我好喜欢他!

咳咳,正经说案子。说、案、子。

自从被肖映诚带回来,关进实验室,郗阳的噩梦便开始了。

这期间,他经常面面对的,是一个喜怒无常的舅舅,几个陌生的小孩儿,一群戴着口罩面无表情的人,还有一堆带给他痛苦的冰冷器械。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些有多可怕,可想而知。

在这时,眼角常常带着笑的刘向南,就成为了郗阳眼中特别的一个,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郗阳极其信赖的人。

郗阳曾经以为,刘向南是那群人当中唯一有良知的一个,正是基于此,他曾相信刘向南对肖映诚的全部控诉。但再精心的伪装,总有被戳破的一天,郗阳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刘向南的疑点。

去年,我们端掉那个制/毒场所后,郗阳将cis-t1016与一系列儿童失踪案件联系起来,发觉这个曾经给予他安慰,也曾得到过他信任的,如同长辈般一直存在于他身边的男人,跟那些人一样的唯利是图,甚至更加丧心病狂。

后来,郗阳拿着从肖阳那里得到的证据,去找刘向南对峙,方才得知刘向南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那男人颤颤巍巍告诉郗阳:“我对所做过的一切,感到深深地自责,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肖映诚,以为自己是在救人,却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郗阳,你放心,我已经将材料整理好,准备公之于众,揭露那些人的罪恶。我愿意,用所剩无几的时间赎罪。”

郗阳选择了相信,没想到,这只是另一个更大的圈套,哪儿有什么忏悔?有的只是更多欺骗。

只看理论不搞案子的小百合哪里知道,这世上没几个人会因为自己犯过的错而后悔,让他们痛哭流涕的,往往只是对铁窗的恐惧。如果他们不被抓住,他们就会一直享受逍遥法外的乐趣,沾沾自喜,肆无忌惮。

在一线干了十年的我,永远不可能立地成佛。我看过太多受害者的眼泪,只要有了证据,牢笼和子弹,就是我对魔鬼的“慈悲”。

然而我自恃狠厉,头头是道地跟郗阳讲道理,却不知道在未来的某天,那场围剿,困兽犹斗,我却因对方所谓的“忏悔”放松了警惕,也因此害了郗阳。

我跟洪亮约了在局后门口见,预备把郗阳放下,就直接拉着洪亮去看守所。偏巧高架上有车出事,洪亮和黄泽堵在了上头。

我找地儿停了车,拉着郗阳的手,不舍得他下去。

“有东西给你。”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丝绒小盒子:“回来光顾着抱你,差点忘了。”

郗阳有些惊讶,旋即小脸微微泛起红晕,在口袋里摩挲了半天,也拿出一个小小的绒布礼盒。“其实,我也买了。”

“啊?你也买翡翠吊坠了?你买的哪家的?这东西溢价高,买不好容易上当。”

“翡翠……吊坠?”郗阳看着我,呆愣愣的。

“对啊。”我打开盒子,拿给他看:“平安扣。店家之前以为我是给女孩儿买,就推荐了这个,后来知道是男孩子,就又推荐了一堆别的,但是我觉得就这个最适合你,中间还有个百合花的图案,特别适合你,喜欢吗?”

“啊?喜欢……喜欢。”

小家伙怎么了?莫不是没看上?也对,海城肖家那么有钱,郗阳看得上眼的珠宝应该都很贵吧?可是他从来不嫌弃我穷啊,不应该是因为东西便宜就不开心啊。那为什么?金镶翡翠,是不是有点儿土?我觉得还行啊!

“唉?”我这儿瞎琢磨,就看郗阳鬼鬼祟祟,把刚刚掏出来的盒子往回塞。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把盒子收起来了?我还没看你买的什么样呢!”

“没什么没什么,我……我定做的!还要再修改一下,改好了再给你看!”

郗小骗子今天发挥不稳定啊,这明显是在糊弄我。我不干:“我就要现在看。”

“等我改好的。”

“不改了,就这个了!”

“你等等。”

“不等!就现在!”

“师兄,你别……”

“我现在就要!”

我俩这儿正你争我夺,我抢他躲,突然“碰碰”两声,有人敲窗户!我俩同时朝那边看过去,只见我师傅的脸出现在车窗前,铁青铁青的,而此刻,我整个上身正压在郗阳身上。

师傅你听我解释啊!不是你听到的、看到的那样啊!

我撒手的同时,郗阳也撒了手,小礼盒就这么掉在了副驾的座位空隙里,没了踪影。我跟郗阳对视,从他的眼中读到了跟我同样的情绪:“完犊子了,证据掉了,说不清了!”

我赶紧起身,郗阳开门下了车,跟我师傅说话,我这边儿一着急,安全带竟然还卡住拿不下来了!我师傅跟郗阳说这话,不时拿眼睛瞄我,哎呀我去给我急死了!

终于!我折腾了少说两分钟,终于把安全带解开了!我开门出去:“师傅早!”

柳政委抬头,脸色极差:“早?我看你是没睡醒!”

我:“……”我咽了咽口水,在心里大呼冤枉。

“不是说去看守所吗?怎么还在这儿欺负郗阳?”

“我没有我没有!我等大洪呢!大黄他俩堵车,马上到,马上就到!唉来了来了!”正说话,他俩的小车就从路口拐了过来。我心说你俩可快点儿吧,你们然哥要废!

柳政委叹了口气,招呼郗阳,声音宛若慈父:“你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师傅慢走!”我简直不知道是该鞠躬还是招手。

柳政委回头看我一眼,又看看我的小捷达,丢下一句话:“给你这车贴个膜。厚点儿的!”

我:“……”

师傅,我真没在车里欲行不轨啊!郗阳眨眨眼睛,颠儿颠儿地跟着我师傅走了,还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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