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刑侦)

《落日熔金(刑侦)》

第 107 章 第一百零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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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阳直到睡着的前一秒,还在断断续续跟我说着话,睡梦中时不时往我怀里蹭一蹭,猫儿一样。

我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脑子里就飘出他刚才抓着我哆嗦的模样,我嘴角就无法抑制地上扬,当然,不仅限于嘴角。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我越来越爱叫他“小家伙”,郗阳抗议过几回,表示自己不小,我虽然同意,依然无法改口。

郗阳明明读博,在我眼里就是幼儿园大班阶段,上学放学不接送我就要担心,裴欣说我这是把媳妇当儿子养了。

虽然每次,我都恨不得让郗阳怀孕,但我俩是没可能有儿子了,只是不知道他爸妈在天有灵,能否放心把他们的儿子交给我。

第二天早上,我意料之中的起晚了。郗阳还在睡,我下床的时候他动了动,没醒,是真的累着了。

雪嘉从我给开的小门出去了,正在院子里对着院外的一只狗子摇尾巴,我招呼他进来,他依依不舍。

喂完雪嘉,我给郗阳做了早饭,盛到保温餐盒里,放在餐桌上,连筷子都摆好了,当真像是养儿子。

临出门穿过客厅,我顺手抓了最松软的垫子,铺在了餐桌边的椅子上。

到单位的时候,洪亮在办公室,指了指我桌上的药膏:“我媳妇给你媳妇的,说好用。”我瞬间会意,冲他树了个大拇指。

黄泽今天得在家办公了,不过跟郗阳不一样,黄泽在家,是真的要办公。我这边的网路和设备都不比技侦,不方便他干活。

“泽泽说,商店监控很难恢复。”不等我问,洪亮先开口。

“大黄辛苦了。”我说。黄泽说难,那就肯定是真的难,可是他没说恢复不了,那就是一定能恢复。我对此很有信心。我把药膏放在包里,目光落在昨天碰上顾子俊时候捡的小物件上,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刘向南有动静了吗?”我问洪亮。

他摇摇头。“泽泽一直盯着呢。然哥,你说袁梅靠谱吗?她跟刘向南可是有私人恩怨的,万一只是为了报复?”

我摇头:“不会。知道这案子跟刘向南有关的人不多。”

袁梅这半辈子跟警察打的交道基本都跟“黄赌毒”有关,姓名始终是出现在“嫌疑人”三个字之后,她对警察唯一的好印象,便是我师傅年轻时候特帅,想让她配合我们工作,把知道的都说出来,除非发生了什么重大反转,否则基本没戏,“大姐大”给了那一句话,已经是很讲江湖道义了。

两次案发现场的沥青、学校超市里的学生、煤气中毒的姐弟、失踪的更夫、倒在血泊的心理专家……改变人记忆的制剂、十余年前的一次实验、一个葬身火海的女孩、一件精心准备却得不到青睐的“礼物”……许多事在我眼前晃过,起点在哪儿?结局又是何时?

我抬头,看看洪亮:“咱们往年办的案子,也这么乱吗?”

洪亮认真想了想:“也没吧,从郗顾问来之后?”

我嘴角抽了抽。还真是。

并不是因为郗阳出现,才有了这么多毫无头绪的案子,而是因为有了郗阳的出现,这些事才浮出水面,有了联结。

我看看时间,掏出手机,给张超打了个电话。

“说……”张超接起来,有气无力,毫不掩饰不耐烦的情绪。

我抚了抚额角。这孩子闹脾气没完,搞得仿佛我是负了他的渣男。“嗓子怎么哑了?”我问。

张超打了个哈欠。“有案子,一宿,刚要睡着,就让你吵醒了。”电话里传来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张超翻了个身,又打哈欠:“天大的事儿,老子醒了再说。”

“比天大。”我说。

从张越失踪开始,找他,就成了张超人生最大的事儿。

“扯——淡!老子要睡了,困——死了。”张超继续打哈欠,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略微粗重的喘气声。

张超是真的困极了,手上却不挂电话,我心说兄弟还是很关心我的,怕我真有啥急事儿,强撑着不睡。

若是从前,我肯定调笑他是跟我睡过的交情,但这话现在断然不能再说了,不光因为我媳妇是男的,再说这话容易被人当性/骚扰,还因为我家男媳妇嘴上不说,暗地里也是个醋缸,让他知道的话,小嘴儿一撅,别的不说,一天不让我抱,我就得难受死。

张超迷迷糊糊,还在哼哼:“说……说事儿……事儿……”

还说啥啊兄弟!

“等你睡醒了再说。”我说:“醒了沐浴更衣,收拾利索了,然后给我回电话。”

“切!我告诉……郗……”

没音儿了。睡着了。

挂断电话,我问洪亮:“大洪,我说话……有这么不正经吗?”

我只是想着告诉他那消息,他势必立即往龙城赶,到时候更休息不上,准要累瘫了,才让他先睡会儿。而且他急吼吼过来,顶着个鸡窝头,一脸的油光,见那多年未见的人,也不好看,说不准还要被对方当成个傻子,我这才让张超先沐浴更衣,再打给我。

洪亮叹了口气。“您是这个意思,可是您跟张主任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您懂我的意思吗?唉,您这么看着我,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我还是找我师傅聊聊去吧。

我办公室的墙上,画了一墙的思维导图,可要素连着连着就断开了,我始终觉得少点儿什么,但我可以确定,滕旭是个关键人物。我指的不是现在的张越,而是真正的那个滕旭。

从前,我始终觉得肖映诚对郗阳的态度很奇怪,倒不是因为我醋精,而是因为细节会暴露人的本心,但我看到了完全相反的两种细节。

去年冬天,肖映诚送郗阳回龙城局,车子停在平台上,我站在楼上往下看,看到肖映诚下车。他绕过车子的时候,郗阳正低着头,无法察觉他的神情,那时候的肖映诚目光很柔和,嘴角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他走向郗阳,甚至伸出手,好像要摸摸郗阳的头,却在快要触碰他头顶的时候,又垂了下去。

过年那会儿,郗阳住院,肖映诚来探望。那天我见他,依旧身形挺拔,却不似之前神采奕奕,仿佛老了些,而我之前看他,是万万不会把“老”这个字与他联系在一起的。那天,郗阳正睡着,肖映诚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见到郗阳躺在病床上,打着吊针,肖映诚抿了抿嘴唇,攥起拳头又轻轻放开,转身看向我的时候,已带了微笑,语气轻松地说想跟我聊聊。

上次郦城会面,肖映诚看我的时候,分明有种老丈人看女婿的感觉——并不怎么顺眼。当然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我能看出他是真的很着急,因为郗阳的病情,甭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希望郗阳好起来。

肖映诚关心郗阳,是藏不住的。他恨郗阳,也是从来都不加掩饰的。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柳政委,他拿了个杯子,液体在里头转啊转,听我讲完,把杯子放下了。抬头,问我:“你之前说,肖映诚在堂姐婚礼上闹,是因为滕旭看上了肖映月,证实了吗?”

我咬了咬嘴唇:“我……猜的。”我真的是猜的!“能让肖映诚失去分寸的人不多。不过,滕旭,就是张越,说的那段肖映诚和滕旭被领养的事,我已经跟兄弟们查过了,基本都能对上。”说完,我盯着我师傅那杯子,静静等着挨批。

“恩。”

师傅没批我,点点头,我长出一口气,接着往下说:“肖映诚不回国,我们暂时还不能传唤他,如果他能跟郗阳深谈一次,很多事就好办了。”

可惜柳政委我俩都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就算郗阳愿意,肖映诚也不愿意。

于是事情转回原点,关键是,先解开肖映诚和郗阳之间的疙瘩。

“所以你怀疑……”柳政委轻轻点了点手底下的资料,抬头着我,慢慢道:“肖映诚对阳阳的态度,也是因为滕旭?”

“是的。”我点头。除了滕旭,我找不出肖映诚的其他软肋。我继续:“滕旭和肖映诚一起被肖勇领养之后,一直生活在肖家。惨案之后,肖映诚给家人办了死亡注销,但滕旭没有被注销,始终在海城的常住人口库里。”

柳政委微微蹙眉:“你跟我想得一样?”

我点头:“是的师傅,我也觉得,滕旭当时也遇难了。”否则后来,张越就不会成为他的替身,陪在肖映诚身边。“而且,我判断滕旭的死,跟郗阳有关。”

柳政委眯了眯眼睛,示意我继续。

我说:“首先,就是我刚说的,肖映诚始终勤勤恳恳,为了肖家,他可谓任劳任怨。而且,他是真的关心郗阳,如果不是跟滕旭有关,他对郗阳的态度就更奇怪了。”基本就是张超所说的“变态”了。

“其次,有件事儿我之前总想不通。郗阳跟我说过,肖映诚总是很信任‘滕旭’,很多‘脏活’都交给‘滕旭’,后来也证实,确实是肖映诚指使‘滕旭’打了郗阳,又扔进陷阱里去的。但我查了这个‘滕旭’,发现他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至少没有需要刑警出面的事儿。郗阳是不会骗我的……”

说到这儿,我突然卡壳。郗小骗子当然会骗我!不然他还能是郗小骗子吗?“咳咳,至少这种事不会。”我轻咳了两声,又兜回来,继续:“郗阳产生这种错觉,是因为肖映诚给‘滕旭’的很多凶狠的指令,都是针对郗阳。”

比如过年那会儿,肖映诚告诉“滕旭”,只要不把郗阳打死,随便儿怎么着都成。这挨千刀的,幸亏张越小朋友是个小机灵鬼,特别懂老大的意思,没真的执行了,否则,就算他是张超他弟,我一样要揍死他!

我说了一堆,最后总结一句话:“肖映诚救下的小孩,跟他一起离开孤儿院的弟弟,那个真正的滕旭,很可能在那‘海城肖家惨案’里死了,而他的死,很可能跟郗阳有关。”

柳政委基本同意我的观点,又问了几个细节,我一一答了,他指出几个问题,我也都记下了。

我站起身,发现柳政委又拿起了那个杯子,晃了晃,一脸愁容。

我问:“师傅,您这杯子里,是咖啡?”看颜色有点儿像。

“药。”柳政委言简意赅,同时把“老子就是不想喝”的意思也给带出来了。

我问:“师傅您还没好?”

“好了。你师——咳咳,那个,童老师给我配的,说是之前中毒伤了什么心肝肺我给忘了,反正就是让我喝。”

我师——?我偷偷微微扬了扬嘴角。“特别苦吗?要不……偷偷倒掉?”

我话音刚落,我师傅眼里唰唰飞出两把小刀子,然后他举杯到唇边,一仰脖,干了!

“童童费劲熬的。”他是硬撑着说完这句话的,药进嘴的时候,他脸色都变了,说完话就端起旁边的大茶缸子呼噜噜往下猛灌。

这……哎呀明明要是苦的,我怎么闻到了齁甜的味道?我也算神助攻了!

张超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先照着我说的,洗漱之后,吃了东西,靠着阳台的栏杆看月亮,满脑子都是傅月月。看了一会儿,这小子把我想起来了。他慢吞吞打开手机,找到我的号码,拨过来。

我正开车往家走,接通,没等说话,张超抢先。他学着我的东北口音,说:“仨四儿?(啥事儿)”

我心说我还四个二俩王呢!

我说:“你先找个地儿坐下。”

“净整这没用的,你就说呗。”张超说着,直接在阳台上盘腿坐地上了。“坐好了,说吧。能有啥事儿?是不是要结婚?我就知道你要结婚,份子钱我给嫂子,不给你。”

“唉行行行!”我家钱都是我媳妇的。“别打岔,你弟找着了。”

对面突然安静了。

我等了几秒钟,还是没动静。

“唉?张超!你不是抽了吧?张超!说话!”

我都喊起来了,对面终于有音儿了。

“然哥……”张超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多亏你让我坐下了,不然,我不掉下去,我手机都会掉下去。真的是张越吗?确定了吗?他在哪儿啊?过得怎么样啊?”

你别磨叽了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我没回答他,直接说:“我跟张越聊过了,他非常、非常、非常认同现在的身份,而且,他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自己过去是谁,也不见得会记得你,你做个心理准备吧。”

“现在的身份?现在的……身份?”张超反复念叨这句话,最后落在一个点上:“换魂?他是……?”

“是他。”我说。

我相信,聪明如张超,他一定早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压根儿无需我多言。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那小子从机场出来,直冲到我面前,死命拍着我的胳膊,张嘴就给我来了一段“贯口”:“是郗阳吗/张越是郗阳/对不对/我就知道是郗阳/我第一次看到郗阳/就觉得熟悉/就是郗阳/对不对/郗阳是我弟弟/你是我弟妹!”

“滚!”我一脚踹在张超腿上:“谁他妈是你弟妹?你弟是滕旭!”

“啊?”张超闻言,登时呆在原地。

我深深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有着潞城局“第一狗腿子”美称的张超,一定会理解我的意思,事实证明,甭管是谁,自己碰上事儿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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