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连环盗窃查了半个月，裴队长终于能休息了，时间已是大年三十下午。

裴然开着他的小捷达，奔向他的“老破小”，路上还有点堵，就地过年的人真不少。

年货他一点儿没置办，不过这事儿不劳他操心，裴欣送来的各种奇奇怪怪，还有肖映诚差人拉来的一车又一车乱七八糟，就快把他的“老破小”填满了。

加上擅长把家里搞得如同盗窃现场的郗法医，裴然以十年老警察的直觉敏锐捕捉到一个信息——

他得从三十晚上收拾到初一……中午吧！

午餐时候裴然还在看守所忙着，担心郗阳开火炸厨房，打电话过去，郗阳已经给自己安排上了外卖。

裴然进屋的时候，郗阳刚好咽下他的最后一口，回头看到裴然，嘻嘻的笑：“师兄，给你留了饭！”然后，裴然就要疯了。

加了三份芝士的披萨，厚度超过普通的乳酪蛋糕。郗阳吃了三分之一，给他留了三分之二。

让他要疯的不是披萨的厚度，而是郗法医的模样。

郗阳戴着塑料手套吃东西，结果除了戴手套的那只手没沾上酱汁和芝士，T恤短裤胳膊大腿小脸蛋眼镜片抱枕桌布无一幸免。

雪嘉抬起头，小狗子鼻尖下巴全是酱料，摇了摇尾巴，粘在上头的一小块芝士就飞了出去。

裴然使劲儿按了按太阳穴，预估失误了，初一中午是收拾不完了。

桌布、抱枕、T恤、短裤，通通丢进洗衣机的同时，郗法医本人也被放进了浴缸。

“你脸红什么？”

“师兄……我刚吃饱，不……不方便……”

卧槽怎么更红了？让你洗澡你想啥呢？

郗阳洗自己，裴然洗雪嘉，不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就都白白净净了。

雪嘉一出浴室就在屋里狂抖，绒毛飞得到处都是，裴然没工夫理他，把小狗子专用的浴巾往地上一扔，洗了手，拿干净浴巾把他家小百合裹起来，抱回卧室。

媳妇第一重要，要不是雪嘉自己不会抹肥皂，裴然恨不得让小狗子自己洗，裴队长亲自动手，那都是看着他媳妇的面子。

小百合往床上一躺，见裴然开抽屉，脸就更红了，低着个头扭捏了半天，发现裴然没动静，抬头见裴然正盯着他，手里拿着——吹！风！机！

郗阳想挠挠头发掩饰尴尬，但是他不能，他被裹着呢。

最近是怎么了？愈发粘着师兄。

裴然专心对付媳妇脑袋上一撮呆毛的时候，郗阳正在出神。

莫不是最近吃得太好了，饱足思情/欲？

肚子上仿佛涨了脂肪，这可怎么了得？

想到这些年肖映诚也没少拿好吃的喂他，奶酪焗龙虾恨不得顿顿伺候着，郗阳始终没什么胃口。

“果然师兄比较下饭啊！”

裴然关掉吹风机。“你说什么？”

“没什么！”郗阳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裴然给郗阳找了新衣服套上，是肖映诚送过来的。

自从肖映诚发现自己宝贝外甥穿打折休闲装，他就更看不上裴然了，说要是有下次，他就要派人把外甥抢回家去。

当然，肖映诚不敢直接跟郗阳说，否则小狼崽子又要龇牙。

自打解了关于滕旭的心结，肖映诚终于允许自己明目张胆的宠爱小外甥了。不过这小狼崽子并不买账，倒不是为了陈年旧事，而是因为他这舅舅看不上他师兄。

虽然在外人眼里，郗博士学问做多瞎了眼，才看上了裴然这个不着调的，可在郗阳眼里，他师兄就是天下第一无敌最最好！

此时，天下第一无敌最最好的裴师兄，正拿着吸尘器跟一屋子的小狗毛搏斗，而刚刚还邋邋遢遢的郗法医，洗了澡，吹了头发，换了一身儿衣服，又是一朵明艳动人的小百合了。

小百合靠在沙发上，光着一双脚丫子，脚指头随着耳机里的音乐一动一动，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揉着雪嘉的脑袋，怡然自得。

客厅里，“嗡嗡——”，裴然的耳朵被吸尘器的轰鸣填满了，好不容易收拾完地上的小狗毛，一抬头，沙发上简直平地飞雪。

雪嘉这名字真没白叫，干脆改名暴风雪得了！

不怪雪嘉，春日临近，屋里又热，小狗子掉毛，飞得到处都是。

裴然好不容易拿吸尘器收拾干净地面，抬头见此情此景，立即恶狠狠盯着雪嘉。

小狗子也回看他，一脸的满不在乎，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不舍得训你媳妇就知道冲我来有本事你打我啊我是不会从你媳妇身上下去的你打着你媳妇就哭去吧！

雪嘉真能想这么复杂？没人知道，但裴然的脑补绝对有这么多。

“下来！”裴队长严肃起来还是很唬人的，至少唬得住狗。

雪嘉反应神速，蹭一下跳到地上，裴然一口气松了半口，只见郗阳也从沙发上出溜下去，滑到了地毯上，眼睛不离书页，另一只手依然揉着狗头。

裴然分明在雪嘉那张憨憨的小脸儿上看到了小婊砸一般的微笑。

四点钟，整理工作被电话铃声打断了，裴母声音传过来：“几点了还不来帮你妈干活？你跟裴欣，一个两个都长能耐了，有了媳妇没人记得娘！”

裴然拿着电话愣了半天。也对，虽说裴欣是他妹，但确实交了个可可爱爱的女朋友，母上这话说得没毛病。

“有事吗师兄？”郗阳摘下耳机问。

“咱妈叫咱俩过去。”

“哦，好啊！”郗阳趿拉上拖鞋，回卧室换衣服，不消片刻就出来了，身上又是裴然给买的那件打折卫衣。

裴然嘴角抽了抽。“宝贝啊，大过年的，别让咱妈以为我虐待你成不？”

“也对。”郗阳又回去换衣服。

裴然就开始自责，忙得都没空带小百合买新年服，等忙完这阵子，一定要休假，带他出去玩。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工作就像不停刷任务的手游，就快肝不动了，还不让卸载。

“师兄，这个行吗？”

裴然一抬头。卧槽！这谁家走失的小少爷？赶紧锁大门！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必须得留下当媳妇啊！

裴然开着小捷达，刚到他爸妈家门口，对面一辆白色陆地巡洋舰霸占了最后的车位，车上下来的，正是打扮得人五人六的裴欣。

只见她屁颠儿屁颠儿跑到副驾边上，拉开车门，抱下一个穿礼服蓬蓬裙的萌妹子。打从姑娘落地到进了屋门，裴欣眼珠子都贴在她身上，完全没看见她哥这辆破车。

郗阳看了看裴然：“师兄，裴欣来了，要不你先把手环摘了吧。”

裴母正做饭，见孩子们都回来了，乐得眼角皱纹都多了些。在她家干活的阿姨再夸上两句，她就更开心了，招呼老公把之前藏的陈年好酒拿出来。

裴父本来想说那是准备孩子结婚时候喝的，转念一想现在也没什么分别，干脆开了酒窖，拎了好几瓶出来，还热情洋溢地邀请孩子们今晚住下。

裴母正给雪嘉喂香肠，闻言头也没抬，丢下一句：“让你把孩子们的房间改成隔音墙，拖拖拖就是不去弄。”

隔啥？隔音？隔啥音？

裴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发现裴父正看向他，面露尴尬，发出求救信号。

裴然也是个不会聊天的主儿，忙摆手说：“不用不用，爸妈房间做隔音的、就、成？”

这说啥呢？说啥呢啊！

裴母倒是当大领导的，面不改色，喂完小狗子，拍了拍手，站起身，丢下一句“我们屋本来就是隔音墙”，回厨房看炖鱼去了。

雪嘉立即跟上，裴父揉了揉额角，也跟了进去，客厅里剩下四个人八只眼面面相觑。

郗阳试图打破宁静。“叔叔阿姨感情真好！”

“不好能有我俩吗？”裴欣似乎受什么影响，依旧大大咧咧，说话的时候还在盯着自己媳妇看，敢情儿跟爸妈的对话她压根儿就没走心。

那穿蓬蓬裙的小妹子被她盯得直冒烟，不时拉一拉裙摆。“我就说了，别穿成这样。”

“好看！”

裴欣说话的时候，口水就快掉出来了！

“瞅你那点儿出息！”裴然心里暗戳戳嘲笑自己妹妹，低头看看旁边的郗阳。

小百合坐在沙发上，一身面料考究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他愈发亭亭玉立，裴然就也跟着亭亭玉立起来，凑到郗阳耳边，轻声说：“晚饭还早呢，去我房间啊？”

晚饭的时候，小少爷和小公主都换成了“人间装扮”——普普通通的长衣长裤。两身礼服分别被这兄妹俩揉了个乱七八糟，扔在两间卧室的角落里。

隔不隔音似乎无所谓，这俩人心里除了媳妇啥也没有，哪儿有功夫听别人墙角？

开了好酒，却也都没多喝，微醺刚好，裴母面上染了绯色，慢悠悠站起身，看了老公一眼，转身上了楼。

老裴很能领会他家领导意图，拎起一瓶红酒两只杯子，跟着上了楼。

关门之后真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还真是隔音的！

小狗子不知是吃饱了还是成精了，竟没跟上去，独自往落地窗边一坐，对着满院子月色发呆。

半晌儿，郗阳说：“师兄，我觉得雪嘉想上厕所。”

对了！今儿晚上没遛狗呢！

雪嘉一出门，先抬腿标记了一下自家的捷达和裴欣的陆巡，然后开始巡视四周，不时停下来等等身后两人，再继续往前跑。

郗阳走得慢，裴然握着他的手跟在旁边。

小区广场，有几个半大小子在放礼花，火花自空中炸开，“咚”得一声，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零星声响，伴着少年们的笑声。

郗阳抬头看那礼花，嘴角也勾起笑意。

此情此景，裴然见过。

那年春节，他跟郗阳相识不久，平日里软绵绵的小百合就跟舅舅动了手，跳墙跑出来风尘仆仆来找他。

那年十五的天龙山庙会，他们一起看烟花，他只觉得身边的人比烟花好看。看着看着，裴然视线模糊，竟然开始淌眼泪。

冰箱上的字条，郗阳为他写过两次，内容是同样的——“师兄和小百合，永远一起走！”

“师兄在想什么？”郗阳抬头问。

裴然吸吸鼻子，乐呵呵说：“我在想你怎么这么土？表白要说‘今晚月色真美’，这样才有意境，符合你大博士的水准。”

郗阳抬头看了半晌儿，说：“师兄，阴天了。”

裴然翻了个白眼儿。气氛破坏王！

十二点的时候，裴然给柳政委发了拜年短信，祝师傅新年快乐身体康健财运亨通爱情甜蜜，柳政委回复得言简意赅——“你也是！”

郗阳的消息刚发出去，童老师的视频就追了过来，乐呵呵地跟他聊起来，还让他看屋里的装饰和院子里的雪。裴然凑过来瞅了瞅，那时不时入画、猴急却不敢言语的，不就是他那平时威风凛凛的师傅？

郗小骗子也不总是破坏气氛，聊了一会儿便推说雪嘉要上厕所，小狗子爬起来，歪着个脑袋一脸疑惑。

挂断视频，已是十二点十分，郗阳看了看手机，又看裴然。

“我舅舅可能都睡了。”

裴然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裴然就看着郗阳，也不说话，好一阵子，郗阳终于开了口：“他老瞪你……”

祖宗啊，症结在这儿！

“我又不是小孩儿，他瞪我我又不会哭。再说我让你遭那么大罪——”

“师兄！”郗阳打断他，皱着眉。

“好好好，我不说了。”裴然忙摆手。

郗阳知道这事儿就跟给舅舅打电话一个道理，绕是绕不过去了，索性直白些：“师兄，你以后想说腿就说腿，别总搞得好像我给你生了个孩子似的行不行？”

裴然：“……”

电话适时响起，来电显示“大魔王”。

是肖映诚。

郗阳接了，对面却没动静，小百合倒是不含糊：“您要是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哎呀——”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喂？谁啊？哎呀不小心拨出去了！”

郗阳：“……”

裴然：“……”

电话另一端的某个人：“……”

“舅舅，过年好！”

郗阳的声音传到大洋彼岸，肖映诚表情一滞，渐渐勾起笑意：“阳阳过年好！”

“问小舅妈好！”

“啊？啊没，没啊。唉你——唔——”

郗阳和裴然对视一眼，盯着听筒等了半晌儿，听到一个年轻男人轻声说道：“叫老公。”

“才不是——唔……”

郗阳：“可以挂断了吗？”

裴然：“好的。”

“唉等一下！”肖映诚抓过手机。

郗阳按键的手顿了一下。

“那什么，问裴然好。”

裴然就坡下驴，大声道：“舅舅过年好！小越过年好啊！”

“然哥过年好！阳阳过年好！”电话里，小滕旭，也就是张越的声音纯良无害，仿佛刚刚那个带着威胁语气让人叫老公的不是他一样。

“你管谁叫哥！”肖映诚不干：“辈分都乱了。”

“哦？怎么乱了？那我——是什么辈分啊？”

得，奔着妖孽的方向去了！郗阳来不及征求裴然意见，果断挂了电话，转头对裴然说：“师兄，今晚月色真美！”

“阴天了！”裴然很不给面子。郗阳还想说什么，却是身子一轻，被裴然抱起来。

“看什么月亮？月亮没有你好看。”

大年初一一早，裴然去厨房找吃的，裴欣正给她家小可爱热牛奶，见了她哥先道一声过年好，旋即递上一张纸条。

是一串电话号码。

“跟咱爸要的装修公司电话，拿走不谢！”

“装修？公司？什么啊？唉你什么意思啊？”

【小彩蛋】

情人节你怎么过？

郗阳：“就跟我师兄——看、月、亮！”

裴然：“等会儿再说，我约的装修队怎么还没到？”

裴欣：“我？看见我车里铺的玫瑰花瓣了吗？”

柳政委：“我约了童童。不过他还没回我。”

童老师：笑了笑，没说话。

肖映诚：“小孩儿才过情人节，霸总是很忙的！吴秘书！我订的蓝色妖姬怎么还没运到？什么？被别人买走了！！”

小滕旭：“我出三倍价钱，为他订了999朵蓝色妖姬，在中间那朵的花茎上，藏了枚戒指。”

黄泽：“还不知道，那家伙又要起什么幺蛾子。”说话间嘴角已经扬起来。

洪亮：“嘘——！这个，我家泽泽肯定喜欢！嘿嘿！”

郝帅：“我要跟网恋小可爱奔现了！这次我准能成！”

雪嘉：“嗷嗷，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