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别墅区,肖家。
“你说得对。”年轻男人的声音因克制而更加冰冷:“是你救了我,抚养我长大。现在,我也救了你一次,以后你我两不相欠,你再也没有负担了。”
大门敞开,年轻男人的身影消失。他与这房间里的人,与这房子里的一切,都仿佛没有关联,他就像从未出现过。
“回来!我叫你回来啊!”肖映诚喊到破音,回应他的,只有门外的风。
“回来,回来!”肖映诚猛地惊醒,才发觉这只是梦。
感觉太真实了,就好像是记忆里的场景。可他明白,小滕旭是半夜离开的,那时候他在卧室,听到有人开门,感觉到那人走到他床边,又听到门轻声关上,脚步声远去。
第二天一早,佣人告诉他,旭少爷昨晚收拾行李离开了,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封辞职信。
起初,肖映诚并没有很在意。他把这事儿当成小孩子闹离家出走,权当是小滕旭青春期往后挪了十年,过几天没钱了,自然就回来了。何况,他从心底里认为,小滕旭是不可能离开他的。
后来,郗阳出事了,肖映诚措手不及,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郗阳身上,直到有一天,秘书找他签字,他随口说让滕总签就行了,秘书没吭声,他才反应过来,小滕旭已经离开了。
“先生,日期签错了。”秘书提醒道。
肖映诚这才意识到,距离小滕旭“离家出走”那天,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除了忙着,就是熬着。米妮小说网首发 www..
“滕总回来过吗啊?”肖映诚划掉日期,故作不经意问。
“没有。”秘书如实回答。
“嗯。”肖映诚放下笔,走出公司大楼。
往常这个时候,他会去实验室,或者去厂里看看,但是今天,他去了从未去过的地方——一家玩具店。
玩具店开在一幢四层小楼里,一层是咖啡店,二层是书店,三层是玩具店,四层是个美术工作室,各自独立经营,彼此和谐相处。
楼层不高,却有一部小电梯,肖映诚迈出来,就看到花里胡哨的各种小玩意儿。可他大概是个二次元脸盲,他看这些立牌挂毯文件夹上的人都长成了一个样。
“这有什么好玩儿的?”肖映诚心里犯嘀咕。
“欢迎光临!”是个男孩子的声音,热情洋溢,透着青春的气息。
肖映诚一愣,回过头——他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那个人。
店员看到他,竟也愣住了,倏地脸红起来,声音依旧带着笑,道:“先生找谁家的谷子?”
谷子?肖映诚不懂,但也没问,他的注意全集中在店员的穿着上。他觉得这男孩儿的装扮实在奇怪,身上别那么多徽章,上头画着……或许是不同人物吧,但在肖映诚眼里,那上头都是差不多的小娃娃头。衣服难道不是越简洁舒适才越好吗?
店员注意到他的目光,笑嘻嘻道:“啊!先生要抽这个吧唧吗?新到的货!抽四个送一枚吧唧套哦!是不是很划算?对了,我们店刚刚新开了一箱赏哦!先生真是好运气呢!要不要抽几个试试?”
肖映诚能够直观地感受到店员扑面而来的热情,但是——他完全听不懂!肖映诚突然后悔,他就不该来……
“找人啊……”一身徽章的男孩子垂头丧气,全没了刚才的斗志。
他很少见到这种满身写着“有钱”满脸写着“高级”的三次元雄性生物,结果,人家是来找男朋友的……
肖映诚明显感受到了店员的失望。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想着怎么弥补一下,于是问道:“你刚说开了一箱什么东西?”
“一箱赏啊。”
“哦。”肖映诚点点头,掏出信用卡:“那我来一箱。”
“来……一箱?!”这东西不是这么卖的啊!
真的卖掉了一整箱,出单子的时候,店员还是懵的。
“您只是打听个人,真的没必要买这么多,我知道的话,都会告诉您的!”店员解释道。他当然想多卖东西,但他并不想趁火打劫啊!
“没关系。”肖映诚签了单子,递过去。“我记得他很喜欢这个小孩儿。”
“小孩儿?”
“嗯。戴蝴蝶结这个小孩儿。”
店员抚了抚额头,幽幽道:“大哥,您说的小孩儿,就是柯南啊……”
肖映诚还记得那个蝴蝶结玩具,可以变声,小滕旭预定了半年才收到货,迫不及待跑来公司找他显摆,他完全不明白一个变声器有什么好玩儿的?
当天下午,小滕旭带人去追查一条关于刘向南的线索,回来就瘪着个嘴,问他怎么了,他说玩具踩坏了,肖映诚笑他没出息。
那天,郗阳着凉住院了,他派小滕旭去医院守着,自己虽然没提,却派人到处搜罗那个小玩具,最后高价收了一个现货。
但肖大总裁总是傲娇的,就算他很上心,也依旧摆脱不了自己的霸总人设。
于是,他招呼秘书,在小滕旭的电脑里做了个弹窗程序,链接进二手玩具店,搞了个原价销售。
晚上,小滕旭回来处理公司事务,打开电脑就看到这个弹窗,立马下单,回家路上乐呵呵跟他显摆自己买到那个玩具了!肖映诚拿着平板假装看报表,丢给小滕旭一句“幼稚”,然后嘴角就微微扬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自己也变得幼稚起来,而且,他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幼稚的“小孩儿”了。
店员看了照片,果然认得小滕旭!可是最近两个月,小滕旭都没有来过店里,店员帮不上忙,很不好意思,于是送了肖映诚一罐饮料。
肖映诚谢过,发现饮料罐子上竟然也印着那个小孩儿。他想搬两件,店员说是限量的,只剩这一罐私藏的。肖映诚不能理解,饮料为什么要私藏?让他更不理解的是小滕旭——“他为什么总喜欢看这个小孩儿?”
回家的路上,肖映诚还在反复念叨:“他为什么喜欢小孩儿?他不应该喜欢看我这样的吗?”
高峰塞车,肖映诚等着,想着,忽然灵光乍现,豁然开朗:“难道他想收养一个小孩儿!所以一直在暗示我?!小孩儿,小孩儿……”
肖映诚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幅画面——小滕旭一手抱着个奶娃娃,一手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买东西。
肖映诚在哪儿呢?哦,他在货架前拿东西。拿的是奶粉和尿不湿。对,有小孩子的话,是该买这些。肖映诚“捡”小滕旭回来的时候,小滕旭已经过了需要这些的年纪。
他把东西放进购物车,奶娃娃就张开手臂要他抱,嘴里喃喃叫着:“妈、妈、妈妈——!”
“啊!”肖映诚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儿来,后车已在拼命按喇叭。他赶紧起车,随着车流向前驶去。“不能胡思乱想!”肖映诚暗暗道:“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路过第三家便利店,肖映诚停了车,这一路,他看到便利店就会下车,问问有没有这种饮料。
不远处的小广场,一群人熙熙攘攘,几个女孩子匆匆跑过,险些撞到他。“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子道歉,继续向前狂奔,招呼着同伴:“快点快点!他就在那边拍广告!”
肖映诚蹙眉,他对艺人没有什么好印象。昨晚酒会,有个18线,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他喜欢男人,时不时就往他身上贴,贴得他直想一皮鞋把对方踩死!
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还不如小滕旭一半好看!小滕旭要是出道,一定能成大明星,比他们都强!肖映诚走进便利店,完全没发觉自己在这儿矫情个什么劲儿。
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这家便利店的东西虽然全,也有这个牌子的饮料,但是上头没画着那个小孩儿。
他刚要开车门,低头看到手里的饮料罐子,忽然意识到——他在干什么?明明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为什么要这样,一家一家店的找他喜欢的东西,而从前,他就在身边的时候,为什么不多在意他一点?哪怕就多那么一点点?
“不好意思借过!”刚那个女孩儿又跑回来了!
肖映诚侧身让开,女孩儿几乎是冲进便利店,又很快把自己发射了出来,手里抱着一堆乳酸菌饮料!
是他喜欢喝的。这是肖映诚的第一反应。那一瞬间,他才明白,那个人早已成为他的“优先级”。
“滕旭喜欢喝这个!”
“对。小旭喜欢。”肖映诚不自觉接了一句,抬头发现根本没人跟他说话,刚刚的女孩儿在跟同伴说!
肖映诚迈开长腿几步跨过去,拦住几个女孩子:“抱歉,打扰一下,你们刚说的人,是叫滕旭吗?”
女孩儿先是一愣,看清肖映诚的模样,旋即笑起来:“对啊!我们说的就是滕旭。怎么,大叔也喜欢他吗?那你可得努力了,我们滕小旭一看就是优质Alpha!”
Alpha?短短几个小时内发生的对话,已经多次触及到肖映诚的知识盲区。
女孩儿们送了饮料,签名、合影,蹦蹦跳跳走了。
滕旭抬起头,看到站在对面的男人,穿着还是那么考究,戴着足够换辆车的腕表,手里捏着一灌……印着柯南头像的饮料罐子?这人,还是肖映诚吗?
“好久不见。”肖映诚走过来,拉开拉环,递过去,一切都很自然。
“没多久。没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久。”小滕旭接过饮料,灌了一口,喉结滚动,也很自然。
助理忙跑过来提醒小滕旭:“旭哥,粉丝送的饮料不要喝。”
“粉丝?”小滕旭笑道:“你说他吗?他不是我粉丝,他是我前——”
肖映诚的心突然狂跳!然后,他听到小滕旭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老板。”
“原来是前老板啊!”助理忙道歉:“不好意思,二位慢慢聊!”转身便回了保姆车边等着。
前老板。肖映诚的心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已沉了下去。他感觉难受,胸口像是麻木的,手腕竟然也跟着麻,难道是因为脉搏?他无法解释,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不明白,但他已明白了——他想念眼前这个男人,他再也不想让他离开了。
“过得怎么样?”心里知道已不能更在乎,肖映诚的语气却像是不经意。
“很好。”小滕旭的回答,只有这简单两个字,他依旧笑着,表情跟刚刚面对那几个女孩子的时候差不多。
“新工作,还喜欢吗?”肖映诚问。
“很喜欢。”小滕旭道。这次是三个字。还好,不只三个字,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自己的公司,没什么顾虑。”
肖映诚点点头,道:“难怪,我在各个医药公司都找不到你。”
“肖总找我有事?”小滕旭忽然问。
“没!”肖映诚触电一般回答。
小滕旭比肖映诚高一些,此刻两人面对面站着,肖映诚已有了压迫感,说话的时候,小滕旭同时靠近了些,是太近了,肖映诚已不敢呼吸。
只一瞬,小滕旭便又站好,微微低着头,像是对肖映诚的答案并不满意,要等着他说下去。
“郗阳醒了。”肖映诚道。
“哦。”小滕旭的回应已只剩下一个字。
肖映诚道:“他还记得你。”
“好。”又是一个字。
“所以那药其实也——”
“肖总。”小滕旭忽然打断他:“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肖映诚愣住。
直到滕旭上了车,直到车子消失在转角处,肖映诚始终站在那里,维持着刚才说话时候的姿势。他已不能动,因为心已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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