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频道沉默良久，迟迟没有任何一个武家男性子弟出言说愿意加入这次任务，因为一旦加入此次任务便意味着低程武雪一头，族老们目前肯定不能容许愿意屈身于女子麾下的武家子弟成为武家家主……他们每一个人都有野心。

所以，这一次族老们的意思很明显，程武雪前往燕家的任务必须是失败的，谁敢插手此事必定是会失去争取武家家主的机会，甚至如今的权力都会大大缩小。

当然，也不排除老一辈的人有其它想法的可能，只可惜，不管什么想法都没有意义了，在武螭直接把这件事挑明以后，没人敢冒这个险！

程武雪的目光再次扫过在场所有的武家男性子弟，他们有些人眼神左右乱飘不愿与程武雪对视，有些人则是想展现自己气魄毫不畏惧地和女子对视，结果其中一部分人看到程武雪桀骜锐利的目光后顿时吓得低头不敢与之对视，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女子轻声笑了笑，道：“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不如我跟着雪姐过去吧！”程武雪话还没有说完，虚拟投影频道便进来一个嬉皮笑脸的帅气小伙，刚一进来便推荐自己作为程武雪的副手一同前去燕家，也不知道先前一直不在频道的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三哥，你意下如何？”

武螭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不速之客，脸色说不上好，也不知道是暗疾的原因还是因为对方破坏了他的谋划，但犹豫数秒后他还是缓缓吐出一个字。

“可。”

不知出于何种想法，此前一直步步紧逼的武螭居然破天荒地退了一步，不再强求程武雪带上几个武家子弟。

“得嘞！”武东升嘿嘿笑了两声，转头跟程武雪招呼道，“雪姐，你在门口等我，我先去拿契约哈~”

说完，他就退出了频道，似乎真的跑去拿契约了。

程武雪意味深长地看了突然放弃计划的武螭一眼，对方好像也注意到程武雪正在看着他，温和地朝她笑了笑，不过，不管程武雪看，他这副姿态，都像极了毒蛇一击不成后吐信示威并酝酿下一次进攻的模样。

武翔那种正大光明地跟你作对的莽夫并不可怕，麻烦的是武螭这种暗地里给你下绊子的毒蛇，不提防的话没准他哪天就把连接着毒囊的牙齿钉在你脖子上了。

不过，这恰恰好就是最麻烦的地方——从古至今，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

看着程武雪也退出了通讯频道，武螭再次拿丝巾擦了擦嘴边残留的污血，闭上眼帘也退出了通讯频道。

再次睁开的时候，武螭澄澈黝黑的眼睛中满是阴郁的杀意，好一个程武雪，好一个武东升，他从怀里掏出一台手机迅速摁下几个数字。

“喂？”电话通了。

“派人跟紧程武雪和武东升，尤其是盯紧了武东升这小子，给我查清楚他的底细，半个时辰内，我要他的所有资料！把他隐藏的东西都给我挖出来！”

【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武家边缘的下等人，一个既没有训练资源又没有假面骑士驱动器的废物，哪里来的自信敢阻扰我的好事！要是你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忌惮的东西，那你下一次出任务就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说了那么一大通话以后，武螭并没有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因为急火吐出一口污血，仅仅只是拿丝巾再次擦了擦嘴角刚刚溢出来几缕血丝，他的隐疾似乎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严重。

男子从地上捡起之前那本掉落下去的书，再次翻开细细品读，更准确的说是——背，这本书是他自己写的，上面记载的是京城各大家族老一辈、中年一辈、年轻一辈的资料，他调查到的所有资料。每一个人都记录在内，不管是沈寒曦、程苍茫、程武雪、李寒汀、袁罡风这等五大家数一数二的年轻子弟，还是王纸鸢、杨灵依这种次一级的家族的子弟，抑或是吴东衫这种仅仅只是黑影卫兵的无名氏，但凡是假面骑士家族的人全部都在这本书上留有一份档案。

其中以程家、武家的资料最为详细，这两家中，以武翔与程武雪的资料最为详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抑或是，知道对付的弱点所在，才能对症下药。

……

离开通讯频道的程武雪并没有按照武东升说的直接去门口等他，而是通知了手底下几个比较得力的部下，这次的任务难度很大，一个连假面骑士都不是的武东升势必不能够提供给她什么太大的帮助。

即便是他可能有所隐藏。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程武雪才施施然地去武家大厦门口找武东升。

和她意料中的一样，平时毛毛躁躁、做事风风火火的武东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嗯？”好像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程武雪的脚步了慢了几分，女子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背对着他的少年身上，上下仔细打量了对方。

身材很像，但发型和服装风格都和她昨天以及以往见过的武东升相差很大——黑发，中国风发型，服装也是很正常的黑白渐变色的运动服、运动裤，鞋子也挺正常的，一点没有武东升应该有的杀马特、流里流气的样子。

“雪姐，来了？”好像感觉到后面来人或者是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站在门口背对着程武雪的少年忽地转过头来，看见正是他等待许久的女子，立刻就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得很阳光，很正能量。

程武雪倒是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东升，这个武东升的笑容，很纯净很阳光。

”还是这样的你更讨人喜欢。“

……

”为什么要帮我？“前往在前往燕家的路上，程武雪向武东升提出了这个问题，她们俩的关系说穿了顶多也就是一个同病相怜，甚至说是同病相怜都有点牵强，毕竟一个混得不错，一个混不下去。

”找一个合适的出来理由，顺便让武家未来家主欠我一个人情。“武东升笑了笑，道，”雪姐，距离差不多了。那么，我就先走一步，我们燕家门口会合，和你的部下一起。“

“嗯。”程武雪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阻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武东升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出来帮她一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阻止他去做自己的事情或者过多询问便是得寸进尺了。

“路上当心点。”武东升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这是正常打扮之后符合了程武雪的审美吗？他可不认为就自己刚才这举手之劳般的行为能让程武雪说出这种话。

少年拱了拱手，然后踩着滑板往其它的方向行进，一溜烟儿的人影就没了。

程武雪带着几分笑意地看着他离开，下一刻就一脸寒霜地紧盯着某处人流较多的地方，变脸变得飞快。

【可别把我想得跟你们一样废物，区区几个擅长追踪潜藏的喽啰而已，能逃得出我的感知范围？当然，也别把武东升想得太简单。】

在此之前，程武雪可能会觉得武东升解决不了后面跟踪的家伙，但现在她觉得这个认识了好几年的弟弟很不一般……他可能比燕一夕还要能忍，燕一夕不过忍了三年便磨出一把绝世宝剑，那忍了十几年的武东升呢？那种被所有人踩在脚底下、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屈辱，忍受了十几年，最后磨砺出来的刀剑，会展露出怎样的锋芒呢？

……

与程武雪分散以后武东升行进得很快，踩着滑板左拐右拐地到了某处地方，然后停下来瞥了一眼身后。

似乎没发现什么人跟着他，武东升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收回滑板，向前走去，走入阴影，然后……凭空消失了。

本身处于大厦周边没有阳光照射到的阴影角落，瞬间变得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片刻后，一个精瘦精瘦的男子提着一柄短刃夹着一台平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他的行进相当有章法，脚落在地面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犹如一个行走的幽灵。

他将这里仔细探查了一遍，算上刚刚几只机械仿生蜘蛛探查的几遍，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武东升消失了，凭空消失，这个位置没有别的出口，这是一个死胡同，正常人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跟踪失败了，男子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他本身就不应该进来确认一遍的，要不是在武螭手下办事一旦失败就极有可能是死亡，他绝对不会进来。

按照正常跟踪失败的处理方式是在失败的第一时间逃离——跟踪失败就意味着被发现了，被发现就意味着跟踪者极有可能被被跟踪者盯上了。

“踏踏，踏踏！”

在男子转身迈步的那一刻，一阵富有节奏的马蹄声自他身前不远处响起，一杆亮银色的长枪从墙壁边缘探出，它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但在男子看来，那与死神的镰刀无异，因为，他认出那是假面骑士的武器！武东升的背后是一位假面骑士，甚至有可能武东升本身就是一位假面骑士！

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武螭书本上的信息，而此刻，男子见到了，但可惜的是，他永远传递不出去。

他只来得及用右手的短刃摧毁左手的平板，然后被——一枪穿颅！

……

“喂？”一个略显沙哑甚至夹带着相当程度的嘈杂电流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边传了出来。

“你是谁？”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电话燕一夕并没有第一时间挂断，而是选择接听，毕竟在星空的管控下华夏已经不存在电话网络诈骗这玩意儿了。

嘿，毕竟以星空的能耐，诈骗犯这种生物，一抓一个准好吧。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武家和程家的名单，你肯定需要它！”那个声音很强势，语气很肯定，说话的架势似乎听上去也很了解燕一夕。

“条件。”燕一夕想都不用想，那份名单肯定是有关三年前那件事的，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你燕家剩下的底蕴，不用太多，你拿剩下的那些就可以。”那个声音道。

“你什么时候来拿？”燕一夕道。

“过会儿，武家的人会来，你留下痕迹指引她们去就行，拿不拿得到就看他们了。”那个声音道，”如果他们拿不到，我下次打电话会来找你要的，只给我！“

“你知道得很多……”

“这不是重点！”声音的主人打断燕一夕，很明显，对方有点急。

“成交！”燕一夕没有犹豫，爽快地答应了。秦沐漓和陈河图能用得上的他已经拿走了，剩下的东西不多，几乎没有什么价值，给他也无妨。

“你不怕我骗你？”

“那我会找到你，杀了你！”燕一夕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满含杀意的话。

“好，就喜欢你这性格，下次见！”话音未落，声音的主人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没有留给燕家暗部太多追踪定位的时间。

……

“嘟”的一声，燕一夕看着手中被挂断电话的卫星定位手机，冷笑一声，将它递给在旁边垂手而立的影子燕一曦，然后敲着座椅扶手陷入沉思。

“嘎吱！”

伴随着一声开门的声音，血迹已被清理干净但依旧空荡荡的燕家议会大厅终于多出了一种除了燕一夕有节奏的敲击声以外的声音。

进来两个穿着暗蓝色作战服的人，他们进来以后便快步跑到大厅中央，头朝下、手撑地，并肩单膝跪在地上，期间，静齐快！效率极高！

“这个号码，追踪结果如何？”燕一夕沉声问道，”能打到棋组总部这里的号码，可能的源头也就那么几个。”

“查不到。”其中一个暗部影卫答道。

“查不到？”燕一夕有些惊讶，右手撑着脑袋，道，“华夏超级人工智能，棋组沈家有一个星空，政府有一个盘古，李家和袁家算是各有半个，这些人工智能一个一个手眼通天的……”

“而我燕家也拥有一个完整的超级人工智能，但我燕家的人工智能，鲲鹏，却连区区一个电话的源头都找不到。”

“请家主恕罪，属下无能，那个人的号码是虚构的，还经过多重加密，我们短时间内实在是找不到。”两个暗部影卫赶忙双膝跪下、以头抢地，急声道，“烦请家主再给我们一天时间，不，半天时间，我们一定能通过目前抓到的一点蛛丝马迹找到这个人！！！”

“请家主，务必相信我们暗部鲲鹏的能力！”

“不必了，他多半是武家的人……替他把那些痕迹抹去吧，以免被武家的人发现。”燕一夕摆摆手道，“跟他合作，就要有合作的态度，替他抹去痕迹就是我们奉上的诚意之一。”

“是！”

燕家的暗部向来以令行禁止闻名，因此对于燕一夕的命令暗部的影卫即便有再多的想法都不会当面反驳，当即应下，随后就准备离开。

“再等等！”坐在主位上的燕家家主出声阻拦。

两位暗部影卫转过身，恭恭敬敬地朝燕家家主拱着手，随时听候家主吩咐。

“此人知晓我昨日去过地下基地的事情，想必那日他就在附近，也就是说我燕家隐藏了数百年的底蕴一朝暴露，此事若是传出去我燕家的脸面必将因此丢尽，所以你们暗部必须要暗中好好查一查当夜地下基地附近都有什么人在，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另外！当日负责周边警戒的影卫按律处罚！”

“嗯？”

听着家主与先前完全相反、矛盾的命令，即便是堂下两位经验丰富的暗部影卫也不免一时愣住，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一旁的燕一曦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已经逐渐进入状态、开始按照燕景规划的那样迅速成长起来的年轻家主，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底下两个愣着不动的暗部影卫，冷冷地斥责道。

“家主说什么就做什么，还需要犹豫思考那么久吗？下去，回去按律受罚！”

“是，属下就此拜别家主，拜别影子大人！”

由于上任影子燕无歇提前放权，所以新任影子燕一曦得以在暗部积威数年之久，寻常影卫完全不敢直视这位上司，毕竟影子在暗部的名声便如同沈家历代黑手套在棋组以及全世界的恶名，而且历代燕家影子无一不是手段狠辣、驭下严厉之辈，手下办事稍有差池便是重罚。

因此这两个影卫在燕一曦发话以后毫不犹豫，当即允下，紧接着便是快步撤离，生怕这位影子大人临时变卦加重惩罚。

大厅主座上，气度井然、气势威严的燕家家主瞥了一眼身边的影子，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是继续看着那两个赶忙离去的暗部影卫，然后轻敲两下扶手，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