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安夫妻俩难得严肃。

刚从新桥镇回来，张振安就组织了一次严肃的家庭会议。

张振安清了清嗓子，李氏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小碗想去镇上卖吃食，我和你娘考虑了好久，现在同意了。”

三个哥哥捧场地呱唧呱唧鼓掌，张梓涵看得嘴角直抽抽。

“现下你们都大了，老大老二过两年也得张罗着娶媳妇的事儿了，家里的情况我们也想和你们仔细说说，让你们也都有个数儿。”

李氏接着张振安的话头说起，“在山下村，咱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你们仨娶媳妇还都得花不少钱，这些年我和你们爹也一直在给你们攒媳妇本。咱农村娶妇也要尽心尽力的，彩礼酒席加起来也得五六两银子，地里的收成，你们做工的赚的，再加上老三打猎的收入，现在总共攒了二十五两银子，还有些几百文铜钱。”

“老大老二的娶妇钱不能动，老三虽说还早，但是爹一碗水端平，你们哥仨儿每人都留六两银子，我和你娘先给你们收着。再一个，大夫说生产前也得给你娘补营养，还有你们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也得留些钱，就留个三两银子吧。能给小碗操办开摊子的钱还有四两，我们想就直接交给小碗，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三兄弟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

“不过四两银子会不会不够啊，我是大哥，妹子要做点小生意，我怎么好意思不表示表示，从我的老婆本里再拿出一两来添给妹妹吧。”

“大哥比我还长一岁，等大嫂进门了我再考虑找媳妇都不迟，就直接从我的那六两里添给小碗。”

“两位哥哥就别争了了，要说给妹子添钱我最有资格了，毕竟我年龄还小嘛，不着急花钱”，说完还羞涩一笑。

哥，你这么大块头就别卖萌了好伐。难道谁给我出钱多，我就和谁世界第一好吗？肤浅嘛，都是自家兄妹，分什么第一第二，幼稚！

看到几个儿子都争抢着给女儿添钱，张振安倒是很欣慰。

“哥哥们也都别争了，我觉得四两银子都多！我想着一开始就支个小摊儿就行，等真的赚回本钱，生意若比较好，咱们再考虑扩大规模，租个店铺，到时候找个带后院的，咱们都住镇上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住镇上啊，青瓦大房，亮堂舒坦，听了张梓涵的话，大家不禁畅想起来——虽说山下村生活也还可以的，但是镇上显然生活质量更上一层楼啊，将来有了孩子还能让他们在学堂了开蒙，说不准家里还能再中个秀才，再膨胀地想想说不准还能中个举人！

眼看着屋子里的幻想泡泡，越来越多，张梓涵忍不住想戳破。

“万一，我是说万一哈，我赔了呢？甚至连本钱都赚不回来呢？”

“我妹子手艺这么棒，还有人不喜欢吃？”妹吹的话没有可信度，可以忽略。

“那也没事儿，赔了就赔了呗，权当你爹我白给人做几套家具呗。”什么几套，张家父子出去给人做家具，一年下来也就攒个三四两银子。

张梓涵环视一周，目光从几个亲人脸上一一扫过，下定了决心:这次出摊做生意，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不能辜负这些人的一片心意！

清晨，新桥镇还未苏醒，街道一片静谧。一个身穿湖绿衣衫的小姑娘敲响了一家铺子的门。

“吱嘎”一声响，一个笑容满面的小伙子露出头来，“绿枝姑娘，你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早？我们还在准备，过会子才开门，你先进来吧。”

绿枝侧身进了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还不是你们家生意太好了，早点还是限时供应的，我稍来晚一会，我家老太太就吃不上饭咯！”

小伙子给绿枝倒了碗热气腾腾的豆浆，“绿枝姑娘，你先坐会儿，这是我妹子今天刚推出的新品，红枣味儿的，对女子身体好，你先喝着，我到后厨去帮忙。”

“哎，小哥你可快点哈，我还是要老三样。”

“得嘞，两屉灌汤包，一碗抄手，再来两碗特制豆浆！您稍等，马上就来。”

没错，这家铺子就是张梓涵开的小饭馆。原本张梓涵打算从出小摊开始干起，没想到柳暗花明。百峰大哥的岳父给推荐了一处店面，这里本是一家年逾六旬的老夫妻经营的米糕店，但夫妻俩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儿孙也都各有发展，于是就想将铺子盘出去，本来是一门脸儿房带一小院，但是院子老两口自住并不出租，所以店面租金就相比其他的便宜许多。最后敲定一年的租金二两银子，带全套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

张梓涵和张振安夫妻商量过后觉得还可行，就添置了几件家伙什儿，请大伯题了字，“张家小馆”就这样开起来了。

张振安不想放下自己的手艺，所以还是带着大哥二哥做着木工活儿，把三哥张百贤派来和自己搭把手。兄妹俩白日就在店里忙活，晚上就借住在张家大伯家，每隔六日就闭店回山下村看望李氏。

张家小馆位于一条繁华街道的最角落里，周围居民聚集，所以张梓涵就主做早餐，种类多，价格实惠。对于现代的一些营销手段，张梓涵了解得颇多，所以在开业之初，各种新品尝鲜价，买赠，限量，限时等促销手段层出不穷，每日不等开门就有好些人开始排队，生意好得不行。还不到一个月，张梓涵不仅把租店的二两银子赚回来了，还净赚了三两。

因为实在是忙不过来，还专门聘请了一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帮忙做工。

没一会儿，张梓涵就提着竹篮出来了，“绿枝姐姐，您要的东西我都包好了，还用布又遮了，保证您家老夫人吃得时候还是热乎的。”

绿枝喝完豆浆，拿出手绢擦了擦嘴，才矜持地接过篮子，顺手又把钱递给张梓涵。

张梓涵又拿出一个油纸包塞到绿枝怀里，“绿枝姐姐，这是我家刚出的新品，蛋黄流沙包，你尝尝。篮子里我也放了两个，也让老夫人品品。”

绿枝笑着用手点了下张梓涵的额头，“还是你伶俐。这是我平时做女红攒下的布头，看着零碎，其实都是些好料子，有几块颜色鲜亮的绸布还挺大块的，你娘不是要给你添弟弟了么，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些布料给你弟弟做两双虎头鞋是绰绰有余了”，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雪白雪白的，摸上去细滑绵软，角落里还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花。“这个是送你的，我家老爷给老夫人寄来的，听说是蜀中有名的云锦，老夫人赏了我两条帕子，喏，我送你一条罢。”

哇，这也太珍贵了，妹子亲手绣的啊！

张梓涵给了绿枝一个熊抱，“谢谢绿枝姐姐，绿枝姐姐最好了！”

绿枝推开她，挎上篮子，“哼，油滑。我先走了，不能让我家老夫人等久了，你快些忙吧。”

“哎嘿嘿，绿枝姐姐，我娘就快要生了，所以我们后日要闭店，可能要回家个三五日，我先提前和你说一声哈。”

“知道啦，回家的时候多置办点红糖、小米的。对了，我家老夫人过几日也要去新都看望我家出嫁的大姑娘，老夫人开恩也让我跟着我见见世面，估摸着也得一两个月呢。”

这是要出远门啊，在古代这可都是不容易的事。

“绿枝姐姐路上可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你回来可要给我讲讲新都的热闹，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有好的，也不要忘了我呀。”

“呸”，绿枝佯装嗔怒道，“我就知道你这小蹄子关心我是假，关心新都的新鲜事物是真，等着吧，忘不了你的。”

“绿枝姐姐一路顺风。”

等绿枝走后，张梓涵才和三哥张罗着开门，这时门外已经有零星的人开始排队了。张梓涵把一个“上新了”的大牌子放在门口，接着就有人开始问询了。虽然现在好多人不识字，但是张家小馆每次放出这个牌子就意味着又推出新品了，镇上的老百姓几乎都已经了解这个套路了。

一个胡子大叔问到：“张家小曼儿，你家今天又推出什么好吃的了？”

“上道儿！”张梓涵心道。

“今天的新品是蛋黄流沙包和红枣、花生两种口味的豆浆，蛋黄流沙包两文一个，豆浆一文一碗。买三个流沙包免费送一碗豆浆，口味任选。”张梓涵大声和排队的人说到。

“我要一个流沙包，一碗花生豆浆。”

“我要三个流沙包，一碗红枣豆浆”

……

“都别挤，一个一个来，大家可以先到屋里坐着等，外带堂食，大家下单时说清哈。”

一个从辖区村里来的汉子，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要了一碗抄手，三个流沙包，外送一碗红枣豆浆，小姑娘吃得眼睛都亮了。

“爹爹，这个包子的馅儿真得像是能流出来的一样，真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比隔壁二狗子吃的糖还好吃！”

汉子心疼地摸摸小姑娘的头，这还是第一次带孩子在外面吃饭，“嗯，好吃你就多吃点，等下次，我们带你娘也来尝一尝好不好？”

小姑娘为难，她想让娘立刻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爹，我吃过一个了，这个不吃了，带回去给娘尝尝吧。”

“好。”

像这对父女一样的爱上新品的人还有很多。因为新品限量，还有人在张家小馆买了，出门就加钱转卖了。总而言之，这次的新品一如既往地俘获了新桥镇百姓的味蕾，等这日准备的早餐全部售出后，太阳才刚刚爬上山头。街头小巷，人声鼎沸起来。

王嫂子是张家大伯母介绍来的，家里孩子多还有老人，生活很拮据，现在每日清早在张家小馆帮工可得十文钱，还管早饭，通常张梓涵还每次都给王嫂带几个大包子回家。

“王嫂，这会子忙过了，你先回家吧，我还给你留了四个流沙包，你带回去吧。”

王嫂摘下围裙，捋了捋鬓角的发丝，“哎，谢谢东家姑娘，我这就先回去，明儿个一早我再来。”

又度过了一个兵荒马乱的早上，张梓涵这才有功夫喝口热乎的豆浆，喘口气。突然，她神经质的跳起来，往柜台后头跑，吓了张百贤一跳。

“小碗，你怎么了？”

“我数数今天早上赚了多少钱！”

都是些铜板，张梓涵把收到的钱摊在柜台上，数一个，就往小酒罐里放一个，然后就听到铜板相撞“啪嗒”个不停的声音。

“嘿嘿嘿嘿嘿……”张梓涵看着罐子里的钱忍不住笑起来。

张百贤挤过来，“到底赚了多少钱啊，你看你笑得那个样儿，嘴巴都咧到耳后跟了！真该拿镜子让你照照。”

“哥，六百五十文！”

“啥？六百五十文？！”张百贤惊呆了！这才是一个早上呢，中午晚上都是硬菜，也会有不少客人，照这样下去，一天能赚个一两银子了啊！

发了！真发了！

张百贤也忍不住和张梓涵一样，嘿嘿傻笑起来。俩兄妹抱着酒罐子一齐呵呵傻笑，像极了偷吃到蜜的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