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总多几分凉意。

李晗月晚膳用得晚，有些积了食，便在花园中散散步，消消食。没走几步，管家便来报，说是有客登门拜访。

客？如此时候登门的客，想来为的也是不大能白日里说的事情。

她神色微闪，便让进来了。

果然，没多久，管家身后跟着一个全身都在白色斗篷里的人，依稀可见从斗篷兜帽里滑出一缕墨发，是个女子。

李晗月面色了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人往凉亭去了，吩咐谁都不准跟着，谁都不准靠近。

……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管家又亲自将那女子送出了门。

女子依旧全身包裹在斗篷里低着头走路，步履有些快，和千金小姐的走路姿势有些许不同，出了门，她抬头看了看左右，才对着管家微微欠了欠身上了马车离开了。

马车即将走出拐角，那女子似有所觉回头看了眼，只见那管家还立在公主府宽宏大气的门匾之下，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而站，大红灯笼映照下的老者，眯着眼看过来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诡谲。

她惊了惊，再定睛一看，却见对方已经转身朝里走去，年纪有些大，背影都佝偻着了，步子显得很慢。

……

那女子离开没多久，积了食的李晗月就匆匆回了自己院子，没一会儿，换了身衣裳便出了院子，臂弯间挎着件斗篷。

管家送完了女子，似乎正要回来复命，见到准备离开的李晗月，笑眯眯地上前，“殿下要出门？”

对着弥勒佛一般的管家，李晗月却是面色寡淡，冷冷点了点头，“嗯。你且先去歇息吧。”

管家却不曾走，还是那见牙不见眼的笑意，看上去可亲得很，他微微侧身，弯腰，以谦卑的姿势拦住了李晗月正跨出去的脚。

“你作甚？”公主殿下面纱后面的脸色一下子沉凝如铁，“父皇让你们来，是阻止本公主出门的？！”

“不敢。殿下，天色已晚。这两日外头不安全。”

“不安全？”李晗月嗤笑，“管家寻借口也寻用心些，你说这帝都不安全，可是说父皇治理下的皇城不安全，可是说父皇年迈无力，连这帝都治安问题都解决不了？”

“老奴不敢。”

“既知不敢，还不给本公主滚开！”愤怒之间，拂袖而过，斗篷之上金制的零件狠狠甩过管家的脸，瞬间一道长长的血痕，他却依旧面不改色，连笑容都不曾失了半分。

但也没有退开半步，“殿下，您不能出去。”

“为什么不能？！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要将我软禁在公主府么？！凭什么？！”

“陛下只是希望殿下能安心养伤。”

“养伤？！”仿佛触及到了逆鳞，公主殿下的声音都尖锐了，“这伤还养得好么？！难道不是因为养不好，所以本公主才会被软禁在这里么？！你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他们的打算么？”

“我的父亲，找了他外头的儿子回来准备继承皇位，而我的母亲和我的外祖家受到了威胁，于是他们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要我的父亲另纳新妃，生个属于将军府的儿子！”

“而我，就这样成为两方的累赘！”

“怎么，父皇怕我出去闹幺蛾子？！”

她情绪激动、词严厉色，太阳穴下隐约可见斑驳不平整的疤痕。

管家后退半步，敛了所有笑意，弯腰，声音依旧温和，“殿下，陛下并未将您软禁，只是让您好生养伤。一应需求我会呈报陛下。”

“至于……外头那些尽做些幺蛾子的上不得台面的姑娘，以后殿下还是少来往得好。于养伤并无益处。老奴日后也不会放她们进来了。”

用着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狠戾的话。

而李晗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她的眼，在朦胧月色下缓缓睁大，瞳孔里是对方谦卑的倒影，她失声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殿下说什么呢，老奴自是公主府的人呀。”

缓缓抬头看来的老者，脸型微胖，习惯眯着眼笑，看起来亲和得很，却也因此……无人能窥得起眼中半分神色。

最后的最后，这公主府，她终究没有出得去。

这许多日来，因着脸伤，李晗月总倦怠着，能不出门自是不会出去丢那个脸的。于是，便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失去了出入的自由。

管家阻拦时，她原以为是父皇的意思。

可后来那些话的意思却让她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想来，方才凉亭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管家的耳，也自然，一字不落地进了那位的耳。

到底是谁……能将手伸到父皇的势力范围内……那位回归的皇子么？

……

秦涩素来都有很大的起床气。

彼时除了言笙，便无人敢惹，南浔和西承也都得远远躲着走，生怕惹地这位瘟神迁怒。

这一点，和安歌倒是有些脾性相投。

他坐在床上黑着脸看大刺刺直接撞开了他的房门一脸坦然坐在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凉茶喝地悠哉地安歌，咬了咬牙，“庆王殿下……本殿记得，瑞王府当时可不曾如此厚待庆王。”

这家伙在瑞王府的时候，好一番能折腾。

“听说，你劝兵部尚书和我联姻？”

哦，原来为了这事儿。秦涩闻言，坦然地很，最后一点心虚都在对方扰了自己睡眠的情况下消散无痕，“嗯。是我。”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找个盟友是最快的方法。”

凉茶，隔夜的，实在是又苦又涩。

安歌皱了皱眉，搁了茶杯，嗤笑，“瑞王殿下说要帮本王，便是这么个帮法？在西秦的时候就听说十三皇子最是多智近妖，如今看来倒是有些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那倒没有。本王喜欢来直接的，如今十万兵马已经枕戈待旦。”他耸耸肩，坐在床上，十万兵法被他说得格外轻描淡写，“但你和兵部尚书联姻，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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