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泰拉瑞亚短记第二百二十节】

我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生存若久，死于我剑下的恶魔之眼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可如眼前这样的恶魔之眼还是第一次见。他就如同是一只缩小了的克苏鲁之眼，在张开血盆大口之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开始冲撞起来。

火花四溅，不消片刻，那金属针已经没有可以正常使用的了。其中就剩下了那一只狂暴状态的恶魔之眼。如同一只弹力十足的橡胶球，在有限大小的玻璃罩里眼花缭乱的弹射着。

玻璃罩上逐渐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细密到让人看上去玻璃罩只是提高了一些亮度，对透明度几乎没有影响。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想起了，但这次只是由眼前这个房间中发出的。

回想起上次爆炸的恐怖，我拔腿便向多米尼克的方向奔去。几道备用的门虽然已经变形，然依旧自我的背后层层关闭，铡断了散落地上的许多仪器，金属扭曲变形时发出的“尖啸”自背后传来。

紧迫的倒计时在杂乱的噪声中隐约可闻，这次只有十五秒。我提运起神魂力，可一种深入骨髓直入灵魂的悸动却让我身体僵直，几乎倒在地上。思海之中林留下捆缚不洁行星的巨大锁链在我动用神魂的一瞬间，发出了轻微的颤抖。

仔细感知，每条锁链上都有一条细不可查的缝隙。若不是动用神魂之力牵引到了这颗行星，这些缝隙我断不会轻易发现。从这些缝隙的位置来看，应该是刚才那一刀直击灵魂的攻击造成的伤害。

一旦进行神魂力大幅度的调度，这几根锁链就会有崩溃解离的危险。到时候不洁的行星占据我的思海，操纵这具肉身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我心下一急，减少了神魂的输出，转而用一种低消耗的方式缓慢的运转，时间在感知中只变成了正常流逝速度的五分之一。我也因此多了大概一分多钟的时间。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多米尼克的身边，扯起他的左臂就扛到了肩上，大力一脚踹开了本就只是用来遮掩的石堆。猫腰来到了废墟外面。背后早已出现的火箭背包蓄力待发，在那因为神魂力而扭曲变形的“十一”倒计时响起之时，我扛着多米尼克飞离了这片钢铁废墟。

不敢有丝毫懈怠，在一次飞行的能量用光之前，我们飞出了上次爆炸波及的半径。落地还不等喘一口气，背后便响起了一声巨响。我连忙扑倒在地，这也让在我肩头的多米尼克仰面栽倒，脑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的灰烬里。

几秒钟过去了，想象中巨大的冲击波并没有从身后的废墟中传来。取而代之的只是一阵不算很大的热浪。那个装载在玻璃罩下的炸弹可能只是为了销毁里面的恶魔之眼。想来也是，为了一只失控的怪物就把基地毁了，怎么想也说不过去吧。

想到这里，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霜凌变化而成的巨大冰蛛。那般威压以及恐怖到令人发指的破坏力，如今想来还令我心中后怕。伤势重的几乎成为了人棍。如不是咒火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一直保护着我受伤的断口，可能现在要和多米尼克一样落下残疾了。

我心疼的看了看多米尼克那半是白骨的右臂，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这些都是暂时的，艾米丽会帮他治好的。我突然觉得很是奇怪，我这手脚恢复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凝神盯着重新长出的手脚，细细体味着其中的组成。似乎与我的“原配件”有着些许的差异。却又说不出来，或许是林那千年陈酿起的作用，又或者……想到这里，思海中那颗污秽的星球似乎慢慢把我笼罩进了阴影之中。

我的灵魂之力也在那场与未知魔物的争斗中增强了不知多少，虽然那数万灵魂在最后的交锋中损失了九成以上，可眼前我的灵魂之力却也达到了原来的百倍有余。

虽然神魂受到了限制，在强于我的神魂使用者面前，几乎成了一块待宰的肥肉。可在百倍灵魂之力面前或许可以用精神来预测对方接下来的行动，以达到乔治那种用意识来对抗神魂的地步。

一阵呛咳之声从我前面传来，我抬眼看去，正是多米尼克，刚才那一摔扬起了不少的灰烬，糊的他满身满脸，看起来竟然白了不少。想起现在还下落不明的以撒，还有他握枪的右手，我心中突然多了许多抗拒，像是不想面对，我宁可在回到地面之前他都这么睡着。或许这样可以让我本就沉重的心轻松不少。

“你好些了吗？”我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底气，听上去轻飘飘的，喉咙有些沙哑，忙清了清嗓子。

“我的头……怎么有点硌得慌？”他习惯性地用已经化为白骨的右手摸了摸额头，疑惑地道：

“眼睛，眼睛……奥克，我们可是好哥们，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你自己抗？下次再这样别怪我翻脸。水、水，我眼睛睁不开了。”

他都右手骨骼部分已经焦黑，甚至已经脱落了几块指骨。小臂部分是白骨，而大臂部分则还有些血肉。我翻找了许久，只取出了一瓶魔法药水，水已经在这无法补充的旅途中消耗殆尽了。

“停手，别动，我帮你清洗。”

蓝色的药液闪着幽光，将他被灰烬铺满的脸洗出了底色。药水顺着脸颊滑落，还不及淌到地上，就已经化作一缕缕精纯的魔力，消散在了地域之中。

“睁开眼睛试试。”我将瓶子随手一扔，把躺在地上的多米尼克扶正坐好。“不用担心了，那人可能已经死了。”

多米尼克慢慢的睁开眼睛，双手又要去揉，我立马抓住他的两只手道：“别揉了，一手的灰，等下还要洗。”

他的身体在颤抖，那种惊惧和慌张从他的身上经由我的双手传到了我的心里。

“奥克，我……我我，我右手怎么了。”

“没事的，艾米丽会帮你治好的，我身上的药用完了，最多只能恢复成这个样子了。”说着我一把把他搂到了怀里，自责，深深的自责。我当时就应该把他藏得更深一点。只需要再一点啊，他的手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听到艾米丽的名字，在我怀里本来颤抖的身躯更是大幅度的痉挛起来：“我现在是个……废、废人了。”一股真实的痛感从我的心里传了出来。我更加用力的箍紧了怀中的他。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用力地在我怀里挣扎起来：“放开我，奥克，我还有药！”

我手上力气一收，他立马挣脱开来。拿起自己的行囊翻找起来，或许是激动，或许是忙乱，那只剩下一半的小指骨也在翻找中崩飞了去。

他取出一瓶鲜红的药水，忙乱的身体突然静止了下来，只有握着瓶身的左手微微地颤动着。似乎是拿着他一切的希望。

他缓缓的将药水送到嘴边，慢慢的喝了一口。他扭了扭自己的右肩，抬了抬右臂。忽然他又恢复那种躁动的状态。

他状若疯狂，取出一柄小刀就向着自己的断臂砍去，那里的断口已经由于治疗药水的作用恢复的完好，他想效仿艾米丽给以撒做手术那样，重新让自己的右臂获得可以被治愈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