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看着一夜白头的郭心刚说不出话来，又心疼又震撼。

衍意在旁边陪着，“老板，北大今天上街游行有三十二名同学被步兵衙门的人抓了……他还有救吗，之前师兄看了面相都说他恐不是长命的。”

衍夙看了看旁边焦急忙慌的人，还是说出实情，“心死了，谁还能救。”

……

二十一条传入国内以来，工人罢工，学生罢课，风雨飘摇。

衍意：“老板，那些学生被关了起来。”

……

衍意：“老板，他们，他们要逼□□先生离开，要逼大钊先生离开，甚至连蔡元培校长都不放过。”

……

“代表团撑不了多久了，日本施压，要想建成新秩序，美国，英国，法国，都不会支持我们的。”

“这个时候，神又在哪里？”

“老板？”

白薇笑了笑，“没什么，想到了以前一个朋友说的话了。”

已经不记得是在哪儿看到的了：我们站在历史后来人的视角看先辈们，感觉到他们伟大。但他们的伟大和悲壮远比我们所能想象深重得多。因为我们看见了他们的胜利所以能感受到他们的奋斗意义重大，而他们在牺牲之时并不能预知未来，不知道自己的牺牲对中国的胜利有多大意义，也不知道我们要用多少年才能迎来胜利，甚至不确定我们能不能胜利。

他们抱着一腔热血，在牺牲之时所能依赖的只有满怀的信念。我一想这样的场景就想哭，太悲壮了。为什么有人要当汉奸，当别人的走狗，爬得再高也不过是啃骨头的狗，哪有什么地位可言？有些人明明也是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为什么不能直起身板做人，非要做汉奸当狗。因为他们又不知道中国能扛过去。以一个后人的视角回看历史时，原来已经不知不觉间忘记了，当时的人并不知道中国真的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能再度成为一个完全独立自主的国家。在那样国土沦丧的背景下，最终胜利，才更像是痴人说梦。原来我们今天所习以为常的一切，并不是历史进程的必然结果。当汉奸的人想不到会有今天。而成为英雄，成为烈士的那些人，其实，他们大约也是想不到的。原来“不做亡国奴”不是必然结果，“抗争胜利”并不是必然结果，“建立独立自强的中国”也并不是必然结果…….原来那些人说着“我们一定会获得最终胜利”时，并不真正的知道，他们真的能成功。原来他们前赴后继地牺牲的时候，也并不真正的确定，他们的牺牲是不是能换来他们想要的结果。原来“坚定的信仰”，是这个意思。我们一直知道他们伟大，却仍然低估了他们的伟大。

他们就是“神”。

“衍夙和我去趟湖南，衍意，约翰留下看店，如果延年，乔年来了，能帮的就尽量帮。”

白薇赶着衍夙“叮叮咚咚”跑上楼，没到半个时辰就提着行李箱下楼，巡视了一圈，把没交代的交代清楚，就出了门，像是避祸去了。

这时候的火车走的很慢，白薇却无心欣赏沿途的景色，一切都好像是雾蒙蒙的，昭示着不详，一旁衍夙全程臭着脸，被来往的人围观。

看什么看，没看过道士吗，烦。

虽然被看了好几天了，衍夙却没有习惯，脸色越来越黑。

慢慢的，天色也越来越晚，乘客都睡着了。

“还不睡。”

“不知道怎么了，睡不着。”

衍夙冷哼一声，没搭噶，心里却腹诽，非要在死地找生机，你能放得下心也是奇了怪了。

来了。

雾气越来越重，火车哐哧哐哧的前进没多久后开始减速，周围更加安静了，没有说话声，没有呼噜声，甚至没有呼吸声，火车越来越慢，进站，鸣笛，停下，没有通知，没有乘车员，火车门吧嗒自己打开了，大家都在睡觉，没有一个人下车，夜保持着它的静悄悄。

白薇和衍夙提着早就准备好，放在脚边的行李，下了车，沿着火车往前走，透过车窗，每一节车厢的人都在睡觉，包括……列车长，那火车是怎么靠站的？走到了头，对面有一辆更加安静的，又脏又旧的火车。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越下站台，穿过车轨，然后，翻上另一个站台。

“啊——”

“啊。”白薇沉默了一会，才开口，“给我吓一跳，谁啊，大晚上的一惊一乍。”

像是回答她的问题，这辆火车突然连滚带爬地窜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脸色惨白，白薇刚挂上礼貌的微笑，中年男人就看到白薇和衍夙站在车头，又是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白薇的微笑僵在脸上。

“嗤。”

“他什么意思？”

“觉得你长的吓人吧。”

“啊呸，瞎了他的狗眼。”

衍夙懒得和她说些无用的，径直走向刚才那个中年男人跑出来……火车铁皮焊死了，他刚才没进去，看了看旁边，原来是有一片窗户被擦干净了，那个人是从外往里看见了什么。

“死气太重了，小心。”

白薇看了看他路过的大哥，这天气，不管他可以吗，然后也路过了他，走到窗子旁边，“切，这里面应该全是死人，当然死气重了，要你说。”她在包里掏了掏，“哝，口罩带上，这是日本人的火车，076……戴上吧，可以抵御一些物理伤害。”

虽然没听懂，但衍夙还是接过戴上。

白薇到处看了看，铁皮封死了，把衍夙脖子上挂着的水壶取下来直接往窗户上一砸，成了。

他们谨慎避开尸体，到处都脏兮兮的。

“他们都是趴着死的，别靠太近，小心起尸。”

“没有吴邪在，起什么尸啊。”

衍夙奇怪的看向白薇，“你说的谁？”

“啊？我也不记得了，随口说的，好像是……一个朋友。”

除了尸体，还有很多棺材。

“阴德亏损，活该报应。”

白薇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些棺材大小一致，出自同一墓穴，没什么特别，应该是陪葬的副棺，主棺应该在前面。”

一直往里走，进了一个仓房，一具特别的棺材所在铁网内，出现在两人面前。

衍夙看向白薇，“开吗？”

“……这是哨子棺，铁水封棺，硬开会释放毒气，我开不了，也没必要开，走吧，我有些困了。”

白薇凭着钞能力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好好的睡了一觉，才收拾了一下拖着衍夙出门。正要好好逛逛，就发现他们被通缉了。

白薇看着通缉令，画的挺不像的。

“啊！就是他俩，袭击了火车站的雌雄大盗。”

没有袭击火车站，不是雌雄大盗，谢谢，画成这样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啊。

总之，两人是被其他人围了起来，直到警察局的人来把俩人抓走了，不是去警察局，而是被军队的人接走了，带去了梨园，主戏的，叫二月红。

带头的人叫张翠山，哦，不是，张岁山，张副官，要去见张大佛爷，张启山，湖南一带的军阀，一个穿军装超帅的年轻人。

“佛爷，白薇小姐，和衍夙小师傅带到了。”

“嗯，下去吧。”张启山收起了手中的文件，“两位请坐。”

台上唱的，霸王别姬，听不懂，薇薇头疼，好不容易磨到戏罢，终于松了口气。

其他客人纷纷散场，“虞姬”下了台，张启山也迎了过去。

“稀客啊，佛爷，不是不喜欢听戏吗，怎么想起到我梨园来了。”

“我这次来次是有一事相求。”

“哦？张大佛爷，有事要求我。”

白薇喝了口茶，默默吃瓜，他们两个人都有酒窝诶，好可爱哦。

张启山他们也去过那辆奇怪的火车了。

“这是唱的哪出啊？”

“这是南北朝时期的斗，你们家应该很熟悉才对。”

张启山拿出一枚戒指送过去，“虞姬”推回去，你来我往，玩了起来，直到“虞姬”最后往上一抬，戒指飞向一旁，落在过来的白薇手上。

“虞姬”愣了一下收回视线，看向张启山，坚定的说，“我想佛爷知道，我不碰地下的东西已经很久了。”

“你我同是老九门，你觉得地下的东西，能脱的了干系吗。”

“恕我直言，夫人的病不是因为什么阴德亏损。哦，无意冒犯，我叫白薇，白色的白，蔷薇的薇。”

“虞姬”焦急的握住白薇手腕，生怕她跑了一样，“你都知道什么！我夫人到底怎么了？”

张启山拦住有些矢志的“虞姬”，“二爷，你冷静点。”

“……夫人的病是因为受到有毒物质辐射，会导致人感到虚弱和不舒服，几乎就像有一个严重的感冒。但是红血细胞明显减少，导致贫血并增加了昏厥的危险，后期会出现鼻腔，口腔，牙龈出血，皮肤、头发脱落等症状。”

“那，那可以治吗？花多少钱都可以。”

“呃，能够释放辐射的物质有很多，首先我们得先找到释放辐射的东西，然后拿去研究，才能找到对应的治疗方法。但是，夫人的情况撑不了多久，你们得先找到天灵地宝的草药，为夫人续命，我才有时间能够研究出合理的治疗方案。”

“怎么找，你说的那个东西？”

“一般，受到短时间辐射是没有影响的，离开辐射源就能好，夫人这情况辐射源应该就在身边，找一个收音机，开着，会有杂音就说明有辐射，杂音越大，离辐射源越近。”

二月红行头都不卸，挣开张启山，嗖的就冲出门外。

张启山倒是不拦着，而是转过头打量起白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我有个朋友是九门的人，吴家的一个小辈。”

“是吗。”

张启山有些怀疑，他们才到长沙就在客栈落脚，根本没和吴家接触，但也没多说什么，耽误之急就是治好红夫人的病，其他的都可以往后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