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的视线从希莉亚牵他的手上移开, 落在她的背影上。

成为魔王事他并不后悔，但面对希莉亚给予自己的善意，他总觉得心虚, 以及无地自容。

曾经要抛下他的确实是她, 可答应带上他后, 她对他又那么。

她耐心地给他讲解魔法知识, 还鼓励他实践, 晚上发现他不在房内又来找他……

他今日得知了卡莱尔姐弟是她弟弟的后代, 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对他们那么。被她划入“自己人”范畴的人, 她都会给予关照。

看似要撇清切的行事作风之下, 藏的是颗温柔体贴的心。

才是真正的她。

而他，却要直隐瞒欺骗的她。

维特心中不禁产生了自厌之情。

但他已经无法回头。

希莉亚直牵维特回到裙楼, 到他的房间前, 她并没有进去。

看到他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表情，希莉亚又安慰道：“先睡觉吧，不要急。过两你可以先学武技。”

想要拥有可以保护自己的量, 的想法无可厚非, 希莉亚本人也赞同有量傍身才是立身之本。看维特的状况，他大概率是无法学会魔法了, 但他还可以学习武技, 那并不完全由赋决定, 至少只要肯努, 就能有些进展。

希莉亚打算走时，才突意识到她正拉维特的手。

她顿时有点懊恼，之前她还下决心不能让维特误会她要潜他，结果看他难受就下意识地做出了不妥当的举动。

她正要收回手，维特忽抬眸看她, 眼里似有光，声音轻而柔：“希莉亚小姐，您其实没有必要对我么。是我非要留在您身边，我知道您并不想带我的累赘……您不用对我。”

她对他越，他就越无法坦地面对她。

想到先前自己怎么都想抛开维特，听到维特的话，希莉亚也难免有些脸红。她哪有维特说的那么啊，她怀疑他是带滤镜来看她，她想得太美了。

“我倒也没你看做累赘，你想成为我的累赘还不够格呢，就算加上迪安和小黑，你看我有受多大的影响吗？完全没有。”希莉亚自问自答完，又道，“我对别人都差不多是的，没有对你特别，你放心。”

她视同仁，所以他也不用担心她对他是别有所图，毕竟她就没对他特别嘛。

没有对他特别……

维特心中微微沉，虽在他看来，她对他已经足够，但她自己不是那么看的，也就是说，他在她心里确实没什么特殊。

虽早就明白点，听到她不经意地说出来，他依为此而焦躁、愤懑。

他甚至不知道他种郁结于心的愤怒，是对谁的。

维特希望自己在希莉亚心中是特别的。

个想法，从最初直到现在，只不过目的已经不同了。

最初，他以为只有他于她来说是特殊的，他才能摆脱悲惨绝望的未来。他不希望别的人占去她的注意，只愿她『迷』恋上自己，如此才能帮助他达成愿望。

后来，她甚至都不用他提出来就主动帮他解救姐姐，还费心思帮他们姐弟安排后路，他因此而度陷入了『迷』茫之中。

而已经悄悄获得魔王传承的现在，他其实明白如果他离开她独自去成长，就不用担心被她发现，可以从容地获得强的量，可他做不到。

维特从来没有强烈地眷恋过个人，想到他若离开，就也无法见到她，他的心中便充满了不情愿，他甚至无法让种想法停留太久。

维特低下头，眼前是希莉亚尚未松开的手。

某种冲动涌上心头，他忽矮下身去，单膝跪地，犹如虔诚的教徒，仰望他的神明。

而因为他的动作，希莉亚原本抓他的手被带到他脸侧，他轻轻侧头，她的手就贴在了他苍白细腻的面颊上。

“我祈求自己能在您心中占据哪怕丝位置。”

是与前刻截不同的态度。

希莉亚有些错愕地看维特，有种自己被套路了的感觉。

不是前刻才说不要对他的吗？就因为他说，她为了安抚他才特意表示自己视同仁，结果他反而又推翻了他自己先前说的话。

短暂的错愕之后，希莉亚才注意到了自己的手现在正放在哪里，以及维特此刻的姿态。

她的掌心正触碰他那细腻滑嫩的肌肤，大概是因为在野外待得太久，他的面颊还有些凉。他跪仰头望她，又似眷恋地用面颊紧贴她的手，种亲昵的臣服。

真是……

希莉亚刚要收回手，哪知维特忽抬手按住，只定定地看她。

维特是用他的举动表达种态度，并没有用多大，希莉亚真要收回手并不困难。

她与维特对视，从他的眼神里似乎看出了些不的东西。

以往维特在希莉亚心中是个怎的形象呢？

温柔、胆小、听话、没什么存在感，总是害怕被她抛弃——起初她确实想摆脱他，但后来她真没那么想过。

而此刻，走廊不算太亮的魔晶灯那偏黄灯光下，他那原本呈现蓝『色』的双眸，笼罩上了片阴影，似透不过光的深海中蛰伏什么未知的东西。乍看并不令人害怕，可若多看上会儿，总担心那未知会化作怪兽突袭而来。

希莉亚稍稍往后动了动，那种没来由的心悸消失了，维特只是祈求地看她，忐忑地等待她的回应。

希莉亚挑了挑眉，收回手。

她弯腰拉起维特，毫不躲避地直视他，微道：“我已经说过了，就像小黑、迪安，或者卡莱尔、凯恩他们，你们都是我认可的人，虽不见得很多，但跟其他人相比，你们对我来说确实是不的。”

维特的双眸顿时暗淡下去。

她的话他听明白了，他当在她心中有那么点位置，但并不是他期望的那种，而是跟别人没有两。

“……那艾伯特先生呢？”

他看她，隐隐有些紧张。

“艾伯特？”希莉亚，“他又能有什么不？”

希莉亚知道自己此刻显得有些冷酷，但她还能怎么做呢？

五百年前的世界她就已经尽量不多产生交集了，五百年后的现在，她当也是继续向自己的目标前进，而不会去考虑其他。

她不会放任某人成为阻碍她目标实现的理由。

得到了希莉亚的答案，维特竟感觉过了些。

虽他无法令她另眼相看，但别人也不能。

“早点休息吧。”希莉亚维特轻轻往里推，就要替他关上房门。

维特连忙按住房门，仍怀丝希望道：“如果……如果我可以像您强大……”

“那我会替你高兴。”希莉亚，房门关上。

维特看眼前关上的房门，久久没有动静。

没有用的，不管他变得多么强大，她对他的态度都不会有什么变化。替他高兴有什么用呢？她不会不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直接避开了。

可是……他依要变强大，不他甚至都跟不上她的脚步。

已经是他唯能抓在手中的机会。

“小八，我可以给你提个建议哦。”

戒灵直到确信希莉亚不会出现才开口。

维特并没有理会它，转身向床走去。

戒灵也不在意，继续道：“因为你的弱小，那个人可以随意地拒绝你，她甚至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只是在敷衍你。可是如果你能变得比她强大，就可以让她听你说话，甚至……你可以她困在你身边，让她只能看你，只能听你说话。”

维特脚步顿，了：“小七做到了吗？”

戒灵：“……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可以！”

维特自己摔在了床上，没有理会戒灵的喋喋不休。

与希莉亚行走向相反的走廊拐角，蔷薇庄园现任主人艾伯特静静地靠在墙壁上，无声地起来。

她当会为那魅魔的强大而高兴，因为那她就可以摆脱个累赘了啊。

他想起那时候他日夜不肯停歇，只为了追上她。

最初他比她还早些开始学习魔法，明知自己赋惊人的他是那么骄傲，甚至没他父亲说的“她的赋比你高”放在心上。可事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她每次升级所花的时间都比他少，她成为魔导师时他依是高级魔法师。

他很清楚，他在那个年纪成为高级魔法师已经是才中的佼佼者，可因为她直走在他前面，他始终不敢放松，他怕二人间的差距会越来越远——而他做的切都是徒劳，他依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永远跑在他前头，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追赶上。

他不会忘记，当他终于成为魔导师时曾跑去找希莉亚“炫耀”。

那时候还是个傻小子的他以为那是“炫耀”，他甚至还发了狠话，说他会比她快成为大魔导师。

但五百年后的他很清楚，那与其说是炫耀，不如说是种宣告，种无法说出口的乞求。

他想告诉她，他已经在拼尽全地追赶她，她如果能停下来等等他就了，如果不能也没关系，至少回头看他眼。

而随后不久，她就成了大魔导师。

他原本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努，直到她开始研究时空禁咒。

因为她不是个世界的人，她所做的切都是为了离开世界，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如果说，连跟她朝夕相对了二十六年的他都无法让她留下，那么别人又凭什么可以？

她会给魅魔那的答案，他毫不意外。

五百年前的艾德里安不知道怎才能留下希莉亚，五百年后的艾伯特同对此无能为。

所以他明明随时可以回到艾德里安的身体里去，以她所熟悉的子见她，他却始终没那么做。

在得到她出现的消息后，他被狂喜所淹没，迫不及待地以艾伯特的身份见到了她，与她同行，邀请她回到蔷薇庄园，甚至像过去跟她探讨问题……但他逃避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她定会次尝试离开，即使她又次失败了，对她来说不过是次的尝试，可他却也等不了另个五百年了。

第二，希莉亚对艾伯特说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非常感谢几的招待，打扰下去我就有些过意不去了。你给我份老家族的名单吧，我可以自己上门。”希莉亚说。其实她觉得克罗地亚家族那边应该有她需要的记录，其余家族的记录几乎可以不看了。

文森特老师所在的艾尔家族在五百年前就人丁凋零，在艾德里安失去踪迹后自没有留存下来，而艾德里安的母族瓦尔顿家族，数十年前被奥尔德雷德家族取代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也是无从找起。

“你接下去准备暂住克罗地亚家族吗？”艾伯特似乎并未对希莉亚的告辞有什么大反应。

“应该是。”希莉亚点头。

艾伯特想了想道：“不如住两。我想起皇宫里似乎封存了些瓦尔顿家族的文字记录，去皇宫看不太便，但我可以替你借出来。几，可以请克罗地亚家族的人相关记录送到里让你看，我想他们定会愿意来蔷薇庄园看看。”

希莉亚愣：“太打扰你了。”

艾伯特淡淡：“谈不上打扰。里已经冷清很久了，多些人也。况且，我也很久没遇到像你聊得来的人，有些问题已经困扰我很久，如果你能留下来与我起探讨，那我反而要感谢你的‘打扰’。”

艾伯特的话说得很诚恳，并没有勉强的意思，希莉亚感受到了他的真诚，想了想确实能看看瓦尔顿家族的记录，便点头道：“那就打扰你几吧。”

随后，卡莱尔和凯恩听了希莉亚的安排后并没有任何异议，回家去找家中长辈诉说此事，希莉亚还特意强硬地送了他们些东西让他们带回家，谁叫他们的东西都被人抢了呢？

艾伯特去了皇宫，迪安照旧满庄园地闲逛，顺道带小黑，维特自己关在房里，希莉亚则抓紧时间冥想恢复精神。

当日下午，克罗地亚家族的人带东西来了，除了卡莱尔和凯恩之外有两人，老少。

见到希莉亚，那自称卡莱尔二人祖父的老人便深深地鞠躬，感激道：“十感谢阁下几次救下我那两个不肖子孙的『性』命，我无以为报，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