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深看栓子的态度, 像是感激他把小无牙带出来，反而有些高兴的样子。

言夏深也能理解，没有人喜欢揭开伤疤给其他人看, 更何况是栓子这种冷漠的鬼。

“是我毁掉了幻境。”

言夏深没什么敢认的，直言道：“小无牙是你出事那年分裂的第二人格吧，他被仇恨困在幻境里, 永远停留在那一年。现在幻境破灭，他身上的怨气悉数退散，变回了温善的状态，你用沉湎于去, 拔掉这根刺, 是一件好吗？”

这是言夏深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答案, 山灵溺毙后, 成为了怨灵。

他毕竟是普通怨灵，在想起山灵身份后，渡劫失败的悲愤催生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其中一个灵魂暴戾恣睢, 愿再长大, 画地为牢。另一个不愿意面对渡劫失败的实，伪装成活人回到投胎的家中, 以怨灵之躯继续生长, 变成了眼前的栓子, 堕入黑暗的山神。

至于牙医鬼，应该是栓子在成长过程中分裂出来的, 有攻击『性』以及明确复仇目标的第三人格。

那些后来积攒的甘、愤怒与仇恨全部转移到了第三人格身上，所以牙医鬼看起来很疯狂，而栓子却像霁月清风的少年郎。

这就是玩家们百思得其解的真相。

言夏深暂时还看透栓子，管幻境破碎对栓子来说是好还是坏事, 反正对他来说是好，毕竟那两个珍贵的隐藏道具到了他的口袋里。

栓子抿了抿薄唇，凉凉地瞥他一眼，“你多管闲事，会还想让我道谢吧？”

言夏深握住小无牙瘦弱的肩膀，把他推到栓子面前，“用道谢，你接收他就行。”

言夏深：道谢就算了，别让还道具就行。

栓子这才正眼看小无牙，朝他伸出手，“来。”

小无牙睁着漂亮的眼睛舍地看着言夏深，走到了栓子面前，把小而苍白的手搭上去。

栓子的眼神完全变了，肃『色』道：“我现在可以接纳你，你愿意回归吗？”

一旦回归，小无牙就不再独立，而栓子，会变得更加完整。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个错的选择吧。

小无牙回眸看言夏深，清浅的眸子里泛起一点笑意，像星光闪烁。

言夏深朝他鼓励地笑了笑。

“我愿意回归。”小无牙握住栓子的手，魂体变成一团纯粹干净的白雾，融入栓子的身体里。

栓子的长发被魂力碰撞产生的风吹向脑后，完美的脸仰起，完全接纳小无牙的回归。

他的衣领敞开了些，『露』出一枚莹光流转的翡翠吊坠，只一眼，言夏深就觉得这吊坠同寻常。

栓子睁开眼睛，细碎的光漫了出来，透过这双浅得近乎透明的眼睛，言夏深看到了一些记忆片段——

年轻时候的栓子爸掐着小栓子的脸颊，看他的牙床，凝着眉头，“已经五六岁了，为什么还是只长了一颗牙，还是这么小的一颗犬牙？”

小栓子脸颊都被捏红了，眼睛里泛着泪花，乖巧地不说话。

栓子爸松开他，嫌弃地摇了摇头，丢下他走了。

原来栓子有一颗育不全的犬牙，这颗牙应该就是进副本前，言夏深看到的那颗刻着诡异符咒的血牙齿，是代表这个小世界的藏品。

言夏深记得，僵尸玩家们进副本，就是为了得到一颗牙齿。

栓子眨了墨染般的睫『毛』，记忆片段缓缓切换。

言夏深看到瘦小的栓子茫然地站在茂密的森林里，茫然地喊妈妈，他背着小背篓去找人，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想哭却没有哭。

言夏深看到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家门，隔着一道门听着父母慨终于甩掉了他这个麻烦后，缓缓蹲下了抖的身体。

最后一幕，小栓子沉入冰冷的河水中，那双干净的眼睛蒙上了阴霾与仇恨。

栓子闭上了眼睛，那些记忆片段随之烟消云散。

任务积分已经到账了，言夏深抽出情绪，心里却有些酸涩。

山灵原本要渡化成神的，却夭折在了一片野河里，以至于滔天的恨意几乎覆灭了整个村庄。

栓子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平静得像什么没有生，“你可以离开了。”

好歹是一起看回忆的关系，让走就走，真是无情。

看着这个无情的栓子，言夏深忽然有种想法，——幻境是第二人格小无牙的牢笼，而这个小世界就是栓子的牢笼。

小无牙已经被迫走出来了，栓子却还在牢笼里。

“在离开之前，我想知道，这个是什么？”言夏深指着那枚翡翠吊坠，“我受到它里面蕴藏着很强盛的某种力量，又太像你的怨力。”

“这是收集器，看来你完全是个新手npc。我没有义务给你科普，想知道就去问别人。”栓子拢了拢衣领，了逐客令，“你带来的这两个人还有一分钟就要醒了。桃花里我了诅咒，他们每天会掉一颗牙，你最好演得像一点。”

掉、掉牙？好么，他现在还要为工作牺牲形象了。

打工人言夏深叹了口气，立刻趴在桌子上装晕，为了『逼』真一点，他还故意在脸上弄了点压痕。

很快，两个玩家相继醒来。

“怎么突然晕去了，小深，醒醒。”小白推了推言夏深的肩膀。

言夏深顺利成章醒来，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他。

僵尸首领『揉』了『揉』眉头，警惕地看着栓子。

栓子却不在意他，随手一指，“择个桃花也能偷懒睡着，要你们有什么用，把那边择好的花瓣拿去院子晾晒完就走吧。”

玩家们还以为栓子要耍什么阴招，听到这儿都惊讶地睁大了眼。

僵尸首领怕阴晴不定的栓子反悔，带着两个小弟走了。

路上，僵尸首领复盘刚才的，“择花的时候我们都无意识地晕了去，一定是栓子动的手脚，但是他轻易地放我们走了。那他让我们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

栓子在桃花里了诅咒，其实就是为了给今天的找个缘由，免得玩家们怀疑到言夏深身上。

言夏深『露』出担忧的表情，“好说，我们昏『迷』的时候，他一定做了什么。”

僵尸首领有点自责，“都怪我够警惕，没想到他在桃花上做了文章。”

“他用阴招害人，怎么防也防不住的，别自责了，我们还是想办法找解决的办法吧，”小白叹了口气，“他没有让我们马上死，说明有其他目的，比如『逼』我们自愿当他的傀儡子民，只要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言夏深对他刮目相看，“小白，思想觉悟很高啊。”

小白感慨，“被这个副本折磨多了，我知不觉就进步了。”

一路无话，言夏深趁空闲，问时烬，“收集器是什么？”

时烬为他解答，“每个小世界里都有一个收集器，一般在最重要的npc身上，主要用来收集玩家npc的情绪。玩家npc在小世界里展现出来的七情六欲，只要足够强烈，就会被收集储存起来，这是博物馆运行规则中的关键。”

言夏深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充满好奇，“收集这些用来做什么？”

时烬安静片刻，“用来转化能量，疗伤。”

“为哪些人疗伤？”

时烬这次没有回答他，“秘密。”

言夏深换了个问题，“收集情绪才是重点，那玩家通关与否，对于博物馆来说重要吗？”

时烬耐心地说：“重要，通关，他们会得到物质奖励，博物馆最缺的就是金银财宝。失败，他们要支付一点气运，用于维持博物馆运行。”

言夏深懂了，他的新单位、缺、钱。

既刺激，福利又好，简直是理想的工作，给馆长打工不亏。

“你想看看这些被收集的情绪吗？”

言夏深讶异，“可以看得到？”

“你想看就可以。”

言夏深轻笑，“想的。”

忽然之间，言夏深眼中的世界生了变化，一缕缕深浅同、颜『色』不同的气体自四面八方出现，涌向栓子所在的方向。

这个略显阴郁的世界，变得五彩斑斓。

言夏深不能在玩家面前展『露』声『色』，压想惊叹的冲动，眼睛越来越亮。

言夏深看向身边的两个玩家。

小白身上飘出一缕浅蓝『色』的气体，僵尸首领的居然是一大团，特别梦幻的粉『色』。

“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情绪？那这两个颜『色』分别代表什么？”

时烬清了清嗓子，“蓝『色』是平静，粉『色』是喜欢。”

言夏深的目光在僵尸首领小白之间穿梭，『露』出了然的表情，“我懂了，我早就知道僵尸首领喜欢小白，还以为他们已经两情相悦了，没想到是僵尸首领的喜欢明显一点。”

时烬：你懂。

时烬转念一想，让言夏深继续误会去也错，好过让他知道这些粉红泡泡是为他散发的，于是赞同地说：“确实如此。”

言夏深听他语调放松，心想，时烬一定觉得小白没喜欢上僵尸首领，他还有机会。

但是对住，我嗑僵尸首领小白的cp，他们一定是真的。

他们按约定回到招待所会合，其他玩家早就到了，关切地问他们在栓子家的经历。

得知栓子的怪异行为后，玩家们都皱紧了眉头，为这人担心。

“还一定有，你们乐观点。”言夏深乐观地笑笑，问他们，“你们那边进展怎么样？”

尖耳僵尸说：“我们已经踩好点了，旧卫生室外有个地方适合埋伏，但是要诱饵够机警，能把牙医鬼引到那里去。”

翠翠环视一周，“那么，谁来做这个诱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