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轩言奇

《书轩言奇》

265鬼借身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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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五鬼借身复仇

清朝道光七年,河北唐县城内有一姓王名柏之皮匠,年过知命,其不仅修鞋补皮,且有一长,善于为亡者修尸饰面。其有一弊,嗜酒如命,常以酒醉为乐也。

秋后一日,阴雨绵绵,王柏撑伞至城外西关一家酒店饮之,饮后无资付账,店主恼怒,因王赊账已多矣,久赊不还,店主焉有不恼之理?王不以为然曰:“请店主方心,时至秋后,定有囚犯正法于西关外,吾乃修尸匠也,重金即可获矣,何愁几个酒资?吾近日必赎之。”

次日,果有囚犯被拉至西关外处斩,王醉熏熏醉赶至,见围观者已水泄不通,其削首钻入,见死囚乃一白面文雅之书生,眉清目秀,其高呼冤枉,似有重冤于身。王识此书生,姓赵名霁,乃西城赵府之公子也。

午时三刻,监斩官不理赵霁鸣冤叫屈之惨声,下令行刑,刽子手手起刀落,颈血喷出,赵人头落地,滚之,突立起,横眉立目,怒视监斩官,怪哉!监斩官惊奇而撤,围观者亦散,家属收尸,王上前,赵府者知其修尸者,递其银五两,曰:“烦师傅为赵公子修尸,请将尸首缝接,还公子全身,后将尸运至赵府,协助入殓,再赏银五十两,应尽快,勿误也。”言罢,转身去矣。

王点首应之,取随身携带针线,欲缝接。其将赵之首级拎起,对尸之颈,见首级仍怒目圆睁,冤气冲天。王甚骇之,不敢对视,遂将尸翻之,背向上,将首级亦翻之,面朝下,囫囵对之,取针线缝之,两手沾满血,其心惊胆战,双手颤巍巍,缝数十针,毕矣。

王将赵尸首缝接毕,欲背尸至赵府,其虽醉意未减,然其心明,其暗忖:吾闻老者云,凡背尸者,易被亡者之鬼魂缠身,附之久不去,吾不能背之,吾又闻鬼魂最惧污秽之物,何不雇一污秽者背之?其举目四视,见路侧有一莽汉,满腮胡须,膀大腰圆,正袖手观其举,其识此莽汉,姓鲁名俅,乃一掏粪者也,终年不沐浴,浑身臭气熏人,身着褴褛,污秽不堪。王招其近前曰:“鲁贤弟,汝背尸至赵府?事成赏银十两,可愿否?”鲁俅闻有银可赚,欣然允之曰:“鸟尸有何惧?只汝肯出资,鬼亦敢背也!”

鲁俅背尸前行,王于其后随之,向东行数十步,王观尸首,觉有异样,鲁背尸东行,尸之首应向东,因何向南?王柏细视之,咦!首与尸颈未对正,吾一时心慌手乱,缝歪矣!此如何交活?唉!事已至此,只得将错就错也。

至赵府,二人将尸体置于摆台,王柏欲刷尸饰面。主家见鲁衣着褴褛,浑身奇臭,遂赠一套新衣,让其沐浴更衣,再殓之。

王刷尸饰面毕,鲁沐浴更衣归,二人装殓尸,抬尸入柩。扣棺之时,一黑影从棺逸出,飘然向鲁扑之。

王柏领赏银后,分十两于鲁,趣曰:“贤弟有此十两纹银,可娶妻矣。”鲁嘿嘿笑曰:“红颜祸水,害吾惨也。”王闻罢,不觉一怔,鲁本言语粗鲁,现谈吐突变文雅,语音似赵之音,其形态变异,言语时,头歪向一侧,似赵之尸首未对正,王柏顿时喻矣,赵之魂附于鲁之身矣!

鲁歪颈斜身,呈疯癫状,胡言乱语,疾呼于市:“吾欲复仇!杀吾者偿命来!”王尾随之,闻鲁所言,心惊胆战,预感不吉也。

果不出所料,次日,县之谭县令突发暴病身亡,复一日,监斩赵之监斩官不知因何事,自刎而亡,一命呜呼。鬼魂附体之鲁仍高喊:“吾欲复仇!杀吾者命偿之!”王惧之极也,其暗忖:吾缝赵霁之身首,不慎缝歪,其定嗔吾而寻报之,吾命定休矣!其惶然日度之。

数日过后,王安然无事,遂壮胆寻鲁,闻鲁近日不再掏粪,常于澡堂内沐浴之,并饮上等之龙井,食新鲜之水果。王寻至,道歉曰:“赵公子,汝有仇尽管报之,吾将汝身首缝歪,实出无意,乃不慎也,汝欲泄恨,请报之,吾躬身领之无怨也。”鲁茫然曰:“冤有头债有主,吾与汝有何仇?吾仇尚未报,誓不归也!”王壮胆问曰:“如今县令与监斩官皆毙,何言尚未报也?”鲁笑曰:“汝不知之,谭县令因患心肌梗而突亡,监斩官因其妻养汉,其羞怒而自戕,此二人者,皆因作恶多端而遭报应,吾之仇家,吾正寻之,尚未报也。”王柏闻罢,心稍安矣。

赵之仇者何人也?众皆不知,王好奇,为解其谜,王与鲁形影不离,同食同宿,欲观赵如何报仇,并欲知害赵乃何人也。

又过数日,一日晚,鲁身带长绳,腰别匕首而出,王不知其欲何为,悄然尾随其后。月光下,见鲁歪首斜身行之,至南关内一户人家,不扣门环,轻推门而入,蹑手蹑脚至正房窗下,屋内亮灯,有窗影移动。王柏于大门外,探首窥之,见鲁悄然进屋,瞬时后,拎一人头出,用布包裹之,系于腰间,出门转向另一户,入户,不多时,肩背一人出,王急匿于门外一树后,见鲁背一女人出门,女顺从伏于其背,女不知生死,亦不知何人。鲁背女至偏僻处,驻步于一大树下,将女置于地,从腰内取出长绳系于树干之上,成套状,将女之首入套,成上吊自缢状,须臾,女之舌吐出,鲁用力拉女之舌,拉出尺余长,再将血淋淋人头系于其腰带之下。王见之,大骇变色,不知被杀者何人也。

鲁归,王随后归。鲁谓王曰:“吾仇已报,吾去也。”鲁浑身一颤,突恢复正常,颈不歪,身不斜,疯癫之状皆无,王验其语曰:“鲁贤弟,明早吾请汝饮龙井,食鲜果,可随吾去否?”鲁喝曰:“饮鸟茶,食屁果!吾已多日未掏粪,何以为生?”王见鲁又口出秽语,恢复常态,心窃喜,知赵之仇已报,冤魂已离鲁身去矣。

次日早,王闻昨夜南关内有一刘家孀妻与其侄双亡,孀妻自缢,其侄被杀,人头挂于其腰下,孀妻自缢后吐长舌尺余,面目狰狞可怕。王细问,方知此婶侄之死与赵之亡关系重大矣。刘家孀妻姓朱,人称朱寡妇,中年丧夫,膝下无子,其虽半老徐娘,然风韵犹存,能歌善舞,倍受谭县令之青睐,其常来常往于县衙,与谭县令有龌龊丑事,其仗官府之势而横行于市井,民惧其威而不敢得罪之。

赵生前不仅潇洒俊美,玉树临风,气宇非凡,且好打不平。中秋一日,赵往兴隆寺上香,上香者络绎不绝,途中闻有女呵斥声,循声望去,见一母女被一无赖纠缠,女貌美,无赖行骚扰,口出污语而挑逗之,赵挺身而出,怒斥无赖,无赖恼羞成怒,欺赵文弱书生,动手殴之。上香者纷至沓来,见无赖恶行,激起众者义愤,皆上前护赵而殴无赖,无赖抱头鼠窜逃之。

美女何人也?乃城内丁家女,名湘,芳龄过及笄,一小家碧玉也。其母卧病不起,其与邻之老妪上庙进香,欲求菩萨保佑其母安康。不意途中遇无赖骚扰,恰遇赵见义勇为而脱险。无赖何人也?乃朱寡妇之侄也,名昰,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拈花惹草,年近而立之年,仍未娶妻。朱昰早见丁湘貌美,垂涎三尺,只恨无机下手。今见丁湘与邻之一老妪上庙进香,遂尾随之,其仗婶之恶势,色胆包天,欲兽行之。

赵身负轻伤,丁谢搭救之恩。经相互了解,赵方知丁乃城北丁家女,老妪姓李,非湘之母,乃邻之婶也。赵与丁一见钟情,二人眉目传情,李老妪见之,上前撮合。丁湘:“婚姻大事,应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吾虽允之,然不敢私自做主,请婶母告知吾父母,待定之。”赵曰:“吾归家,告知父母,即刻登门婚求之。”

不意,朱昰归,将被殴之事告知朱寡妇,朱寡妇闻之,大怒,命朱携重礼登丁家门求婚,丁父母不允,言其小女欲嫁赵。朱遭拒归,朱寡妇气急败坏,欲设毒计将赵与丁害之。

丁湘偶得小恙,求郎中医治。朱寡妇闻之大喜,买通郎中,于药方内加毒药,丁服后,腹部鼓起,如身怀六甲般。丁羞臊难忍,投井自溺矣。

朱寡妇与谭县令欢交,吹枕风,嚼长舌,编谎言,诬告赵非礼于丁,致使丁孕,无颜见人而自溺。诬赵逼死人命,乃丁自溺之祸首也。

谭县令信朱寡妇之诬言,下令捕赵入大堂,经审,赵鸣冤不服。谭县令命用大刑,赵屈打成招。谭县令判赵死刑,秋后斩之。

赵亡后为复仇,借鲁之躯,附魂于其身,查明案情,乃朱寡妇长舌诬告所为,遂施复仇之策。鲁夜入朱家,先杀朱昰,后入朱寡妇之卧室,将其击昏,背其身至偏僻处,造自缢假状,拉其舌,成长舌妇,以警后人,凡诬者皆此下场也。杀婶侄二人者,名为鲁所为,实为赵冤魂之所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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