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老苏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喜悦，反而带着忐忑的心情。

“不是说已经画好了么？怎么还苦着一张脸，又让你加班？”方舒翠一边给他盛饭，一边露出一脸的不满，“厂子里又不给奖金，也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干活儿啊？老郑不是也能画？”

“我没说我要画图啊。”苏邦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对着沉默不语的苏绵绵说道，“你吃晚饭去一趟厂长办公室。”

“什么事儿啊，我妹去厂长办公室？董福明又搞什么鬼？”苏纪纲皱着眉头，“下班了还让女同志去厂长办公室加班？这个厂长不会是作风有问题吧？”

“瞎说什么呢？”苏邦安照着自己儿子的脑袋就是一拍，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说是让你妹妹看看那些机械制造的英文书，我不是随口说了一句你妹妹听英文电台的事情么……”眼见着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拿回来看也行，但是我不放心……”

他是真的不放心。

完全不怀疑自己的女儿会把这些书给烧了或者丢了撕了。

这都是曾经的苏绵绵会干出来的事儿。

对于苏绵绵来说，不论是厂子里的新业务，还是上什么补习班，都不是她现在所关心的问题。

今天开始，她的发光娃娃就要开始上市，她有必要去看一眼销售情况。

“我不去，我和张晓芳约好了。”家里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苏绵绵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她能看懂那些书。

“老苏啊老苏，你真是糊涂了。”苏纪纲摇了摇头，“因为听了英文歌，咱妹妹就会英文了？”

“怎么不能会，还可以学嘛，董厂长说了，想学的话可以城里一个夜校，教大家英文。”苏邦安挺了挺胸膛，“我这也是让绵绵在厂长面前露脸，咱们绵绵总比你这个不成器的强多了。”

“咱们厂学英文？谁教啊？”李丽红有了点兴趣，她不喜欢学习，但是为母则刚。

这年头虽然不时兴胎教，但是但凡有个理念，能让李丽红觉得对自己孩子好，她就是听天书也要去学。

这就和每天早上支持苏绵绵听英语电台一样，一切为了孩子。

“我吃饱了，先出门了，我不去，也不学。”简洁了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意见之后，苏绵绵穿上外套，一溜烟冲向了滨河路。

这时候，早就已经吃完饭的张晓芳已经在摆摊了。

为了能够铺开货，她和她母亲分别占据了滨河路的两头，这样一开始想买的人如果没买到，也不用折回头来，因为前边还有卖的。

夜幕中，路灯下，最显眼的就是张晓芳的摊位，所以一点都不难找。

发光的娃娃旁边已经围了一位家长，正在和张晓芳讨价还价。

“我看五块钱就够了，你这虽然新潮，但是这娃娃也太土了。”

“就是，也就值个电池的价格，五块钱吧？”

“这……”

张晓芳也是第一次做生意，平时她母亲卖的东西本身就没有利润，作为商家也不需要讨价还价。

但是这一次，五块钱确实还有的赚。

“这就是杂志上说的虎头娃娃吧？”苏绵绵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我听说国外可火了，这可是我们的传统文化，据说在国外能卖到九十美金一个呢！”

“真的假的？”一旁的大姐瞟了苏绵绵一眼。

在外表上，苏绵绵真的是十分具有欺骗性，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张弱不禁风的老实人脸，她的眉眼之间永远都带着一种无辜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骗子。

“当然是真的。”苏绵绵点了点头，“没想到咱们这儿这么快也有卖的了。”

“那我买一个，九块九是吧？”

“对，小的九块九，大的十五。”张晓芳松了口气，等那位大姐走了之后，拍了拍自己一旁的马扎，“没想到啊，你竟然都会当托儿了。”

“你就笑话我吧，生意怎么样？”这年头，卖货的有混在人群中的托儿，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帮忙的，我跟你说，咱们的娃娃可火爆了，我这边就卖了快三百块钱了。”张晓芳贴着苏绵绵耳朵说道，“我爸刚还去我妈那问了一下，你知道她那卖了多少吗？有五百多了！”

“别激动，别激动。”苏绵绵就知道会这样，“不过你看到没有，昨天卖咱们二极管的那两个。”

不远处的摊位上，那两个绒花机电的时不时的看苏绵绵他们一眼。

刚刚路上苏绵绵就看见了，这两个家伙，肯定眼红这个生意。

他们两个糙老爷们，指定是没想过把二极管放到娃娃里卖这种事儿。

“他们会不会和我们抢生意？”张晓芳一下子警惕起来。

这里距离绒花机械可不远，有大把的人可以做娃娃来卖。

“怕什么？他们暂时不可能做出这么多娃娃来，至少可以卖几天了。”苏绵绵安慰了一下，“当然，想要卖一辈子是不行的。”

“那怎么办？”在苏绵绵没来之前，张晓芳觉得自己距离锦华一机首富只有一步之遥。

她感觉自己可以享受一下刘汉文昨天的那个待遇，被全班同学崇拜。

但是苏绵绵这盆冷水泼下来，让她瞬间就意识到，她的产品不是不可复制的。

甚至有人比她更有优势。

“首先，你们先多做娃娃，最好是做一些毛绒娃娃，就是商店里卖的那种，今天赚的钱足够买布料了，争取再卖几天。不过嘛，帮我找一些电阻，我还有别的用处，另外还有铜丝。”苏绵绵微微一笑，现在只是发光娃娃，等她回头做个闪光娃娃，又能卖个几天。

就算不能一夜暴富，现在一天能赚个千把块钱，一个月过去，只要能赚到一万块，哪怕到时候卖不出去了，张晓芳创业的启动资金也就有了。

不远处，贺一鸣插着兜看着冒着红光的摊位。

他认识摊位前面笑意盈盈的姑娘，那是老苏的闺女，另一个他也认识，这两人的转岗文件还是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