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绵能想到的，是把机器拆了，然后再装回去研究。

但是这件事她不能来做，应该是她父亲来做。

一想到销售部那边，四车间的人过来求助，苏绵绵就觉得有必要拉一把。

也不是说多可怜他们，而是觉得，如果厂子还有救，就没必要搞下岗那一套。锦华一机的领导班子现在是想做实事的，除了刘部长不太争气之外，其他人都还是想做事的。

尤其是厂长，只要两年内他不走，厂子里能搞出一两种核心装备出来，即使董福明离开了锦华一机，这个厂子也不会在两千年左右倒掉，只要能撑到千禧年之后，这么大的厂子总会有办法起死回生的。

每次看到苏邦安熬夜画图，苏绵绵都会为上一辈子里听到的锦华一机的故事感到难过。

再看看苏纪纲晒黑的脸，和那些淳朴的工人们，付出的各种努力，苏绵绵真的不希望这个厂子倒掉。

“我知道了，我问问我父亲。”苏绵绵点了点头，“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现在厂子里要接收割机的订单。”

“收割机？”望江刚犹豫了一下，“我们可是很多年没做过了。”

这东西自从农机厂开始抢占市场之后，就没锦华一机什么事儿了。

“是做起来有什么困难吗？”苏绵绵听到了弦外之音。

“是有点，我们本身是不会做收割机的，别看这东西是农业上使用，但是我们的技术水平可能还不如农机厂的高呢。”王师傅摇了摇头，“自己的厂子我清楚，之前做收割机，还是退休的三车间陈玲华带头的，可是她早就回家带孙子就去了。”

“啊，她今年多大岁数？”苏绵绵问道。

“五十一，她是五年前办的内退。当时咱们厂的正式员工名额有限，所以她办了内退，把岗位交给了她二儿子。”这在当时是很常见的情况，因为工人想要从临时工变成正式工，除了等待厂子给转正之外，就只能是父母一方退休下来，将岗位传给自己的孩子。

说起来很是离谱，仿佛是什么需要继承的财产一样，但是在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苏纪纲本事高，所以能自己转正，苏绵绵则是靠着自己老妈托关系才进的厂。

就连张晓芳也是一样，托关系，送礼，才能转正。

也就是当时的厂领导，贪污成风，大手一挥不管不顾。

按理说，她这种刚毕业的学生，别说转正了，临时工都要打一打问号才对。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成为厂子里的负担，让厂子第一时间将这些年轻人淘汰到劳动服务部。

“她不愿意回厂子了吗？”苏绵绵想到，“总会有和她一样，了解的吧？”

“确实不多了，她的几个徒弟可能接触过，但是也好多年没做过了。而且她现在去了沪市，和她儿子大儿子住在一起，她小儿子在财务部……”王师傅有些为难的说道，“年初被抓了。”

“这……”还真是为难了。

根据王师傅的描述，收割机之前就是锦华一机里比较冷门的产品，做过的都没几个，更不要说会的了。

而唯一一个会的，恐怕还跟厂子有仇，不太可能回来帮忙。

“不过要是做的话，咱们多花点时间也行，就是设备要是更新换代的话，咱们是帮不上忙了，只能是设计部自己想办法。”王师傅安慰着苏绵绵，“设计部里的人都是专业的，肯定能设计出来，到时候工人们加加班就行了。你帮我打听打听，这件事能不能交给四车间来做，他们现在确实困难，身体不好的人比较多，可能更需要这份奖金。”

“您这么说，不怕一车间的人不高兴吗？”苏绵绵小声问道。

“咱们都一样，都是工人。”王师傅有些不高兴了，不过他也小声提醒了一句，“我就是这么建议一下，你帮我打听打听。”

“好的。”苏绵绵知道王师傅是好心，至于打听，她就有点犯难了。

厂子里她认识的人也不多，这个工作也不是苏纪纲揽来的，总不能去问厂长吧？

难不成去问贺一鸣？

她突然有点局促起来，自己怎么这么没用，活了将近三十年，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拉拉手，就觉得脸红？

而且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什么要想这件事就觉得别扭呢？

苏绵绵，哦不，苏锦锦，你醒醒，你是个强大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觉得不好意思呢？

还好这个世界不需要打卡，和王师傅报道之后，苏绵绵就窜回了设计部，打算问问设计上的事情。

一进门，设计部的员工就都看向了苏绵绵，颇有些意味深长。

空气安静下来之后，苏邦安也抬起了头，拉住苏绵绵，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离那个什么贺助理远点，这小子，毛手毛脚的。”苏邦安显然是不满意贺一鸣的，因为这人看着就不实在。

而且又是厂领导的助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帝都了，他可不想让苏绵绵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绵绵无奈的说道:“他之前有点事情拜托我，然后我提醒了一下，他就有点忘乎所以了，确实太不靠谱了。”

“对，就是这样。”听到苏绵绵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评价，苏邦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

自己的女儿还真是没开窍，也好，多在自己身边待两年，擦亮眼睛找个好的。

要是苏绵绵知道老苏是这个想法，肯定会很无语。

“你怎么又回来了？下午没课了是吧。”苏邦安问道，“还是忘了拿东西了？”

“我是来替王师傅打听消息的。”苏绵绵指着一边设计磨床的小哥说道，“咱们王师傅想问问，磨床能不能做四轴联动的。”

“能，但是麻烦，咱们厂的技术……”那小哥刚想说不行，又觉得在女孩子面前太打脸，赶紧说道，“没什么参考。”

“一车间有一台三轴联动的，我看着崭新，我想着能不能拆了看看，三轴的要比四轴还要复杂才对，也许会有启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