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绵之所以生气，还是要从接待的时候开始说起。

从锦华到洋源可不容易，要先坐车到帝都，然后倒车过来，下车之后还要乘坐汽车前往洋源重机，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至少要花上两天的时间。

而洋源重机和锦华一机的待遇可差太远了，当初洋源重机的人出差，住宿之类的都是锦华一机提供，不需要对方出一分钱。不止如此，还会有专人专车接送。

可是洋源重机这么大一家企业，竟然晾着工业部和锦华一机的人不管。

虽然是派了两个人来接，但是这两个人一路上就在抱怨企业没钱，最后把人放在了厂子外面的宾馆，连厂子大门都没能进去。

苏绵绵想不生气都不行，不说这是不是待客之道了，这么大一个厂子，连个内部招待所都没有吗？

“倒是也别生气，洋源重机的情况今天我算是有了解了，可能比他们厂领导说的更加严重。”贺一鸣拍了拍苏绵绵的肩膀，“上面的人说的话，下面的人也不会听。其实刘主任，您要是真想帮助我们，最大的帮助就是稳住洋源重机的领导班子，这帮人有点太优柔寡断了。”

“你说的对，这些人的性格我了解。”刘主任苦笑，“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付厂长原本只是洋源重机的生产车间主任，技术水平还是不错的。但是这家工厂命途多舛，老厂长退休之后就生病了，工人们推举了另外一位厂长，但是那位厂长出了生产事故，人没了。上面又派了一个新厂长，但是新厂长迈的步子太大，导致不少员工下岗，还出了一些事故，这不就给调走了么，付厂长是春节之前顶上去的。”

有了这种介绍，苏绵绵抿唇不语，这些事情她也知道。

“现在也没办法继续派新的厂长了，我们从调走的厂长那里了解到一些事情，这家工厂比较大，员工们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小团体思想浓厚，拉帮结派的居多。从我这里了解，付厂长其实哪一派都不是，所以才会被所有人推出来当这个厂长，他自己也是如履薄冰，所以对各种决策都十分的谨慎。”

贺一鸣摇了摇头，“怪不得这家伙滑不留手，原来是个傀儡皇帝。”

“那他们的书记呢？”贺一鸣问道。

“在医院里呢，已经住了半年了。”刘主任摊手，“被员工给打了，在医院里躺着呢，这件事现在还很不好处理。”

这种事在九十年代也不新鲜，如果当时苏绵绵没有去找王师傅，刘长发也没把那些调岗的年轻人安排好，指不定现在锦华一机的哪位领导在医院里躺着呢。

领导班子混乱，下面的员工自然就更混乱了，像是付厂长，他自己不想拉帮结派，却因为声望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他可不希望自己做出什么错误决定，最后被人套了麻袋。

现在让上面的领导进厂子，厂子里的人不知道又要做些什么，所以他安排了人让工业部和锦华一机的人先住在外面。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用来报销的费用却被手底下的人给贪了去。

他就像是在勤政殿上勤勤恳恳工作的皇帝，被大臣架空了还一头雾水呢。

这边苏绵绵他们抓紧时间了解情况，另一边，那师傅生气的推开了厂领导的人，说道:“人家要过来帮忙，让他们住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实在不行住在我家也行！”

“那师傅，您就别添乱了。”付厂长摇了摇头，“您又不是不知道，厂子里的招待所现在哪儿还有地方，那些住房困难的，早就占了去了。”

“那不是也有招待用的吗？小招待所不是没人占吗？”那师傅黑着脸，“你们啊，就是任着这些员工闹，也不管管，非要等到压不住了才知道管吗？”

“怎么管嘛，您又不是不知道，小李的队伍有多少人？那可是两个连的民兵，不对付外面的人对付自己人，您吃的消吗？”付松后怕的说道，“您是不知道，我这次回来开会，说要做一些小改革，让厂子活下去，这些人有多反对，当场就跟我拍了桌子。”

“你要是做不了，你可以辞职不做！”那师傅气急败坏的将对方推走，“现在人家锦华一机给材料，给人，给图纸，就差直接往你账户上打钱了。这次的设计要是能完成，安全生产出来，比什么不强？赚下来一大笔不就把贷款还上了？”

“那师傅，说的好听，要设计上市才行啊。这时间流程算下来，至少要半年……”付师傅不是没生产过，他太了解研发新设备的速度了。

“人家锦华一机一个月就能研发出一种新材料！”那师傅生气的说道，“咱们现在万事俱备，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做出来，怎么会有员工不配合呢？”

这话说的，让付松哑口无言，他只能说道:“那是锦华一机运气好，可现在咱们洋源重机的运气糟糕透了！”

“人家锦华的地理位置、员工素质都和咱们不一样，而且当地条件不同，人家当地锦华一机虽然没钱，但是其他工厂有钱，当然能养活锦华一机了。”在这种情况下，付松只会抱怨，“咱们去那转了一圈，您也看到了，当地什么消费水平？一件衣服五十块钱，竟然还能让人抢着买，两百块钱的一双鞋，在商场能卖断货。咱们这儿能比吗？”

那师傅泄气的坐了下来，“那我去看看他们总行吧，先给他们接风洗尘。”

“我这不是来了么，和您一起去，但是您可千万别闹脾气。这回有工业部的领导过来，咱们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付松千叮咛万嘱咐，总算是把那师傅给稳住了。

两人提了点冻梨之类的水果，赶到了厂子外面的宾馆，正好赶上了吃午饭的时候。

“正好我们请几位吃顿饭，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付松先是给几位领导赔不是，之后又主动请客吃饭，那师傅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