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之后

《报恩之后》

第 65 章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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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散席,薛采片刻也不愿久留,心里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房去睡上一觉。毕竟,没有什么事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

她与陆振业、陆老太太一干人等作别后,便起身离开了沧澜厅。

起初,她走得并不急切。渐渐地,双□□替的速度越来越快。末了,变成了小跑,好像身后跟着一头猛兽,慢上一步就有被血盆大口吞入腹中的危险。

月色溶溶,晚风徐徐。

薛采衣袂翩跹在偌大的陆府穿梭,待行至假山附近,离暂住的院落仅有百来步远的地方,斜侧里探出一只手,将她拉入了黑暗。

假山逼仄的夹缝刚刚容得下两个人。嶙峋的巨石投下浓重的阴影,如细密的网,层层叠叠,阻挡了月光的闯入。

夹道里伸手不见五指,黑魆魆一片。

薛采后背重重撞上了凹凸不平的石壁,痛得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突然之间坠入黑暗,眼睛难以视物,但钳制住她肩膀的人浑身散发的气息如此熟悉,冷冽如冰,毫不遮掩地暴露了他的身份,以及他此刻的情绪。米妮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惊诧过后,惶恐侵袭而来。

薛采到底比从前稳重许多,知道避无可避,面对才是正理。哪怕做不到坦然,有夜色打掩护,也没什么好怕的。这般思忖着,心情慢慢趋于平静。

可崔珩似乎在与她较劲,不愿率先打破沉默。

薛采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妥帖的话头,只好以沉默对抗沉默,任由时间如死水般凝滞。

对视良久,崔珩方才有了动作,骤然拉近与薛采的距离,两人鼻尖差点儿碰撞在一起。他往后退开些许,面色森寒,嗓音低沉,“你当真无话要说?”

鼻息相闻,酒香扑打在薛采脸颊上,比春风醉人。

薛采想起挥之不去的梦魇,立马诚心诚意认错道:“在酒水里下药是我的错,硬逼你忘记过去种种也是我的错。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不敢奢求你的原谅。”

“后悔?”崔珩死死抓住这个字眼,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轻微上扬,极尽讽刺,“如今你目的达成,如愿以偿,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他如鬼魅般呵呵笑了两声,凝睇薛采,目眦欲裂,“不日成婚?我是不是该恭喜你,陆家未来的少夫人?”

最后三个字长声慢调,意味深长。

刻意拖长的尾音如冰刃钻入薛采的耳朵,激起一阵短暂的寒颤。薛采受不住,挣扎着试图脱离崔珩的掌控,换来的是更加用力地钳制。虎口牢牢卡住了肩膀,她一动,力道就增一分。

崔珩入了魔一样,不管不顾,浑不在意掌下脆弱的肩骨是否会被捏碎,只知道不能让薛采振翅逃脱了。

只这一次,他放纵深埋心底的渴望,主动找上了她。

“你想干什么?”薛采艰难开口,“为了宣泄恨意吗?”

石壁凸起的部分紧紧抵着后背,钝痛从脊椎攀爬而上,与肩头的疼痛汇合后,一起蔓延扩散,至四肢百骸。

崔珩审视薛采脸上的痛楚之色,眸光幽暗,缓缓道:“薛采,凭什么你可以如愿以偿?你不是希望我忘得一干二净吗?可我清楚记得你为我做的每一顿饭菜。衡山上的鱼汤咸得难以下咽,那是你第一次为我下厨,虽然没亲眼看到你做菜时的模样,可想而知是笨拙生疏的,一顿饭下来,手上添了数不清的伤口。元宵时的汤圆,你暗藏心思,我却横眉冷对,没有领情。击退孔鎏后的接风宴,你厨艺大有长进,本是满堂欢喜,却因一个无聊的游戏败坏了心情。最后一次,你深夜赴我营帐,送来了亲手做的糕点。你离开后,那几碟糕点无一幸免,一块接着一块长了霉斑。有时候,我瞧着瞧着,总觉得那绿色的、白色的斑点也长在了我的心上。”

崔珩停顿了一下,竭力压抑着什么,故作漫不经心道:“你我经历的点点滴滴,细枝末节,我记得清清楚楚,半分也不敢忘,是不是让你大失所望?”

失望谈不上,震惊却绰绰有余。

薛采凝神注视崔珩的眼眸,想从里面挖出一丝既不属于愤恨也不属于恚怒的情绪。

崔珩捕捉到对面之人充满探究的眼神,嗤笑道:“你在异想天开什么,以为三年后我还对你念念不忘?薛采,当初你踩着我的自尊离开,置我于何种境地,凭什么以为我还会眷恋着你?我之所以记得,是不敢忘记这莫大的羞辱,以免重蹈覆辙。毕竟,从没有人像你这般冷心冷肺,想报恩时粘着赶不走,不想报恩了便要把一切抹杀干净。你来去自由,无拘无束,可曾过问我的意见?”

薛采耐心听完这长篇大论,答非所问道:“我的匕首呢,什么时候物归原主?”

连最后一点念想也要剥夺吗?

崔珩浑身缭绕的寒气更甚,随口答道:“丢了。”

“是丢了还是赠人了?”

紧跟着的问题,让崔珩更不爽快,讥诮道:“不愧是崔默武送你的东西,如此宝贝。换做别人相赠,早就弃如敝屣了吧?”

说完,冷笑连连,“丢了也好,赠人也罢,落入我手里的东西,我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更何况那是我父亲的遗物,比起你这个外人,难道不是我更有这个权力?”

这简直像是在无理取闹。

薛采默默叹息,打着商量道:“你能否把手拿开,我肩膀疼得厉害。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逃跑。既然往事让你耿耿于怀,何不换个适宜的地方细细谈一谈,也好解开彼此的心结?”

崔珩不动,也不回应。

薛采无可奈何,开始解释:“报恩是真心的,离开也是真心的,但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本来,我以为自己无法回应你的感情,离开后你免不了要伤心一场,所以才想让你彻底遗忘,从情海中解脱出来。毕竟你有你的宏图大业,不好耽溺于感情的漩涡中。”

崔珩怒极,反唇相讥道:“你如此设身处地为我着想,当真让人感激涕零。这般大恩大德,我该好好报答才是。既然你报完了恩,那正好换我来。择日不如撞日,就从此刻开始吧。让我仔细回忆一下,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对我做了什么。”

肩膀上的桎梏松开了,薛采来不及缓一口气,就见纤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衣襟,勾起了腰间系带,只需轻轻往上一挑,绳结就会松散开来。

春衫轻薄,衣带一除,画面不难想象。

“不要,不用,不必。”薛采接连摇头,“崔珩,你别过分了。”

“过不过分,做了才知道。”低垂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系带上,专注而好奇,似乎正在琢磨怎么悄无声息地把它弄散,不引起任何抵抗。

薛采紧张到无以复加,身体却像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目不转睛盯着崔珩放肆的举动。

这时,一道温润的嗓音传入夹道。

“奶奶,小采大抵已经歇息了。我送你回房,天色已晚,在外逗留久了,万一病情反复。”

“师......”

薛采刚喊出一个字,声音便消失在了唇齿之间。在她唇上逞凶的人恶狠狠地瞪着她,黑如点漆的瞳孔中倒映出她惊愕慌张的模样。薛采动手去推,那人料到她有此一招,即刻攥紧了她的手腕,固定在她的头顶上方。斥责之言,化成了断断续续,微不可闻的呜咽声。

“瀚儿,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听起来有几分像小采?”

“奶奶,你大概是听错了。这里除了你我,哪里还有旁人?”

“是吗?我老太婆年纪大了,耳朵聋了,听错了也在所难免。今晚宴席上,小采一直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是不是不高兴和你结良缘?”

“父亲事先没透露半点风声,忽然宣布婚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不光是小采,我也着实吓了一大跳。奶奶,你别多想,好好养身体才是。”

“是是是,我老太婆当然得保重身体。还得亲眼看着你们成亲,亲手替你们带小娃娃呢。这就听乖孙儿的话,回房休息去了。明早我再派人来请小采,和她促膝长谈一番,让她别焦虑紧张,凡事有我撑腰,肯定把婚礼办得风光、漂亮、体面。”

本来就亲得又凶又急,陆老太太的话音一落,立马变成了没轻没重的噬咬。铁锈味充斥着口腔,辨认不出是谁的嘴皮被咬破了。反正崔珩这么凶残地对待她,她也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薛采挣扎得越来越剧烈,使出全力踩了崔珩几脚。

崔珩稳如磐石,岿然不动,在唇上肆意报复。

薛采弯曲膝盖猛然撞向崔珩不设防备的腹部,崔珩终于被逼得停了下来。薛采气喘吁吁地扬起手,扇在了崔珩左脸上,“就算我有错在先,你也不能这样惩罚,你当我是什么?”

崔珩望着薛采,扯出一丝阴狠的笑,手掌扣住薛采的后脑勺,狠狠压向自己,重新擒住了那抹嫣红,发泄似的□□。

薛采恼羞成怒,复又挣脱开,举起手甩在了崔珩另一侧脸上,厉声质问道:“你当我是什么?”

崔珩一边转回脑袋,一边用指腹慢条斯理地擦过嘴角,然后捧起薛采的脸颊,不由分说地将唇又印了上去。但这一次,只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他与薛采额头相抵,蛊惑道:“把婚退了,我既往不咎,你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报恩。”

“仇人都死绝了,你手握大魏军权,早已今非昔比,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崔珩,你纠缠着不放,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薛采神色困惑,“今夜之事,单单是为了泄恨吗?”

“你想逼问出什么答案?”崔珩垂下双臂,沉默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往后若有其他吩咐,尽管告知。”薛采转身欲走,一具温热的身体从背后扑上来,将她拥入怀中,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畔。

崔珩气急败坏道:“你每次都能走得毫不在意。”又一字一顿逼问道:“所谓报恩,就是在对方心上捅刀子吗?如果是,你可真是个中高手。”

“承蒙夸赞,受之有愧。”薛采与崔珩面对面,直言不讳道:“崔珩,我是个一根筋的人,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后,不可能再以报恩的名义留在你身边。两日后,我来找你,眼下我真的得走了。师兄早已听出我和你躲在假山夹缝里,此时定在不远处等我。陆老夫人沉疴未愈,只差最后四帖药了,临门一脚的时候,绝不能让她起疑。”

言罢,薛采跑出假山,片刻后,又踅转回去,郑重交代:“就两日,我一定信守承诺。”

不一会儿,她的身影融入到了静谧的夜色中。崔珩兀自站立不动,一瞬不瞬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直到眼底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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