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和公子两人相顾无言，都各自打着小算盘，获取想要的信息。

隔壁桌，一粗布短衣的中年男子，撸起袖子，咪一口小酒，粗糙地手指抓一小撮，见小碟子里剩的不多了，手一抖一抖，原本十多颗的花生，瞬间只剩下两三颗，仰头对准嘴巴，扔进嘴里，细细咀嚼。

吃完，唠嗑地兴头上来，神神秘秘地说：“凌大将军，你们知道吗？”

“凌大将军谁不知道啊？就这？张三，我还不知道你，又拿过时消息糊弄人，骗点酒钱。大家伙甭搭理他。”

屋内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句话转移，重新回到自己的饭桌上。

“别呀！真的。我隔壁家有个人在凌府当差。”

“你就吹，凌府上下哪里来的下人，凌大将军他妈贼抠，上回，让一卖菜的小伙便宜点，愣是纠缠半个时辰，最后小伙实在拿她没辙，就卖给她了。我可不像赵三说假消息，那小伙就是我远方堂哥，凑巧遇见跟我说的。”

“不是，我真的知道消息，林家五小姐和凌大将军结婚内幕。”前一句话上一秒被人揭穿，换谁都不会相信他接下来说的是真的，“这不是，我自个看到的，我老唬人，怕你们不信，才弄出了隔壁邻居。”

话藏不住，见没人搭理，依旧自顾自地讲：“真的，我上次去集市，瞧见林家五小姐大厅广众之下抱着凌大将军，在不久赐婚的旨意就下了，你们品。这八成是这林家小姐倒贴，拿此事威胁，要不凌大将军能娶她。”

眼神逐渐猥琐，阴阳怪气地说：“听说她之前第一次嫁人赔了好多嫁妆，估摸着是让人喜当爹。要不能又送院子又送铺子，最关键的是她不足月就产子。没猫腻，谁信！姓萧的真能忍，换我非……”

杏子听不下去，手重重地拍在张三的桌子上，怒气冲冲地说：“鬼扯！乱说，我撕了你的嘴！”

“你家丫鬟挺激动，该不会你就是当事人吧？”单刀直入，若真的，自己得赞叹一句好修养。她脸上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哪怕不是听到有人说三道四，总归有点反应，哪怕是感兴趣好奇，可她就真的仿佛讨论的是今儿天气怎样。

林素笑而不答，“若我家丫鬟迟一步，公子怕是要自己冲上去了。只是不知公子为何？总不会是钦慕林家五小姐，还是感同身受，世道不易。”

初步排除了她对自己的恶意，如果真有人唆使姐姐害我，那个人不会对我充满同情。

“相逢即是有缘何必在乎外在。何不以心交友？”阎书婷决定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马甲，自诩见过大场面，但前妻和现妻同坐一起，莫名尴尬。时间上对不上，八成不是我要找的人。

“公子有理，你我称呼小姐公子未免太过生疏。我家中排行第五，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小五。”相当于间接承认自己就是林家五小姐。

难得碰上个胆大的人，未出阁便敢独自一人在外行走，林素当然是把握住机会多多接触。至于为何说她未出阁，本朝对出嫁女子管教没有像未出阁女子那么严苛，可独自一人上街。而未出嫁女子外出则需长辈或兄弟陪同，否则出门必定指指点点。观其年龄二十左右，家中长辈若是疼爱，多挽留两三年也是常有。再则其行为举止不像是经历过后院之事。

“当然不嫌弃。”阎书婷面露难色，对方以诚相待，自己却藏藏掩掩的。

见她半天不吱声，知其为难，身为女子孤身在外掩藏身份保护自己在正常不过，体贴地说道：“你若不便，随意取个名便是。之前你不是说以心交友，既然如此称呼而已，何必如此计较？”

“小五你叫我亭子便是。”

“行。亭子。”林素爽快地应了。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男子下楼。外面骄阳似火，里面也凉快不到哪去，但此人外面居然披着裘衣，不过两三步路，捂着个帕子，咳嗽个不停。

“小二，瞧不起我们这伙粗人是不是！平日里我们来，掌柜的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今儿个别把牙给笑没了。”桌子拍得咚咚作响，“哥儿几个你们说是不是！不给个交代，咱以后都不来了。”

“客官瞧您说的，我家掌柜的哪里敢瞧不上您们几位啊！店里的大主顾，小店都仰仗着几位呢！”小二堆着笑容，满嘴的好话不要钱的冒出来，“这位公子是我们店的大恩人，加上他身体不好，掌柜的难免挂心。”

“恩人，什么恩人比我们都重要，你小子别是糊弄我们大伙。”

“瞧您说的，什么事能瞒过您们几个，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您们面前撒谎。”

听得是美滋滋，但是面子上始终维持不耐的神色，似乎不说出个一二三，不掉下一层皮，这件事就过不去了，“你小子费什么话，快说！”

“一个月前，这铺子时常有人来捣乱，幸亏刚才那位公子，事情得以解决。我家掌柜的一家人就靠着这点子房租和菜钱生活，能不把他当救命恩人吗？”见他们不出声，便知道这件事顺利解决了，就继续忙去了。

林素拦住了去往后厨的小二。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殷切热情。

“刚才那个公子的事你在详细说说。”林素见小二不答，给杏子使了个眼色，她立马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面上，“说了，这钱就是你的了。说的好，我在奖励你一两。”

估摸着时间，的确对的上号，姐姐的变化的确在一个月内。听小二的描述，不像是个坏人，希望是我多心了。

小二拿起一两银子放进兜里，到手里才能安心，不然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反悔。

“我想想看。他姓柴。身子骨差。”小二摸了摸头，怎么也想不起其他。

“看来，你剩下的银子是不想要了。”林素半利诱半威胁道。

“别。哦，我想起来了。这个月有个蒙面的女子来找过他，我撞见过三回。”小二的视线瞄向杏子手中的银子，“你看。”

“详细点。”

“这，小的真不知道了。这算嘛，隐隐约约透过面纱看，是个美人。是个有钱的小姐。真没有了。”

林素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就让杏子再赏了他一两，让他下去了。

“多谢客官。”

“小五你很关心这位公子，该不会是看上了，的确长得玉树凌风，配的上我家小五。”阎书婷习惯满嘴跑火车，一时忘了顾忌。这话说的颇有毁人清白之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