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县长局长，武幼鹏他们到窑坪场了。幼鹏的女朋友坚持先到学校看看她的白叔叔和金楠阿姨。武幼鹏一身规规矩矩，穿西装，蓝白竖条纹衬衣，扎领带，黑皮鞋。他女朋友金黄色的头发，高高的个儿，身材丰满而修长，皮肤很白，白得像景德镇白瓷，穿宽宽长长的天蓝色短袖圆领衫，长可过膝，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白胖肥硕的“小白兔”快要从项下跳出，着白色七分裤，赤脚穿一双金黄色凉鞋，白秋说不出这是什么穿戴风格。门卫发现她径直推门要进学校，他怕青春期男同学想入非非害怕女同学效尤模仿，急忙跑出门卫室，制止二人入校。武幼鹏认得门卫，不停解释，门卫说，让你朋友换身衣裳才能入校，武幼鹏说，饶过她吧，我们没有带换洗衣服。武幼鹏给白秋打电话，请他马上出来。

白秋走到校门口，金发女知道来者何人，张开双臂，上前两步抱着白秋，吻了又吻，很吃力的笑着说：“白、叔、叔，你好，我、是、戴维。”

进校门的老师学生特别多，看着如此丰满大方的金发女抱着校长狂吻，都笑了起来。白秋脖子红了：“欢迎，欢迎。进学校吧。”

戴维夹杂在学生中一起进了学校，白秋无奈，对门卫笑着说：“算了，刚从英国来，‘国际友人’，不知道我们的规矩。”

一进校门，戴维东张西望着大声喊：“金、阿、姨，金、阿、姨！”

白秋对武幼鹏说：“你金阿姨在小学，这时没在家。楼上不能去。房子很危险！你们先回家里，我把工作安排好就来。”

武幼鹏对戴维说明白秋的意思，她又说些什么，并执意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坚决要到她白叔叔家里坐。武幼鹏指着震垮的房顶，指着很大的裂纹，指着操场里的防震棚，做了很多解释，她在学校转了一圈，又一次拥抱了白秋，出了校门。

学生晚餐后，全体教师在食堂外站立着开会，白秋说：又上课了，每个教职工责任重于泰山，一切服从学校统一安排，上课主讲教师要了解各班教学进度，了解和关注学生学习差异，要和同科教师一道，统筹兼顾编写教案，辅导教师责任更大，多和学生交流，平等对待各班学生，要凝聚人心，凝聚学心。老师们要注重自身的安全，教职工家庭受灾情况，今天由工会一一登记。重点家庭，我们将采取特别措施予以帮助。有年龄大体质弱的老人，哺乳期的婴儿母子，比较重的伤病教职工家属，到工会登记情况，这三类人员到综合楼一楼五个功能室居住，午餐晚餐有特别需求可以向后勤主任反映，由食堂尽可能提供方便，比如熬点稀饭煮点面条。其余教职工和家属，在防震棚里打挤生活。从今天晚上算起，十天之内师生免费就餐。因为政府接济了我们，我们有了米面油肉，我们将竭尽全力，争取十天之内能够完全分班教学。大灾大难面前，希望大家以乐观积极阳光的生存状态，面对学生，给他们以坚强，

给他们以信心。学校各方面工作，都要服从分管领导提出的具体操作要求和规范，同心协力度过难关！”

工会主席李天孚讲了防震棚的使用及注意事项，安排了教职工受灾情况统计，教导主任就调整过后的课程表、主讲教师、辅导教师、“心灵驿站”等人员职责、工作考核等几工作开展提出具体细则和说明。袁盟盟说：“全校二千四百一十一名学生，已经到校二千三百八十九人，尚有二十二人未到，据了解，还有学生在路途中。各班班主任要迅速想方设法过问、联系，明确学生现在状态，需要学校提供支持的立即与副校长联系。父母或监护人全部遇难、失踪的学生数正在统计中，现已基本明确有三十八个学生在此范围。”

白秋说：“告诉厨房，再下十几斤米，蒸熟保温，炖一些肉，汤多一点，迟来的学生到了一定肚子饿。”

白秋到各寝室教室巡视，在“远大居”，张猛双眼红筋密布，怒目不斜，静坐如钟。听袁盟盟开会时提到过张猛，白秋知道他心里的悲愤：“孩子，把对亲人的思念埋在心底。我和你一样，我的父亲也去世了，我的房子没有了，我们一条沟几千人生存生活的几千亩土地也没有了。因为有你们，我的心不敢随之崩塌，因为有你们，我要挺住。把心思放到未来，放到明天，看别人快快乐乐的脸，听别人爽朗愉快的笑声，闻闻诱人的饭菜香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当养父，你认识的金老师可以给你当妈妈。平日里，节假日就到白爸爸这里来，白爸爸金妈妈和你说话，和你走路，和你同喜同乐，和你一起走到明天。”

张猛说：“白校长，困难，我不怕。我就是搞不明白，生产队的人说，七几年发生大地震，提前就预报，提前几个月就准备，提前搭防震棚，今年为啥子不预报？地质学家、地震专家在干什么？科学技术发展了几十年，国家这么繁荣昌盛，为什么在地震面前束手无策？这是为啥子？！我去向谁讨要我的爸我妈？我爸我妈埋在十几米深的地下，尸骨都不能看一眼！”张猛嚎啕大哭。白秋说：“张猛，我也搞不懂是为什么。可能是大自然太深邃莫测，奥秘太多，人类还没有真正认识它，驾驭它。就如同你的乒乓球技术，能够防守对方大角度击杀，却不能对付旋转球一样。”

张猛没有点头。他说：“白老师，你的道理绝对有些苍白无力，你也太累，你去休息吧。我们会挺过来。我到了学校，就是挺过来了，我还要读书，上街乞讨都要读书！”

白秋拍拍张猛的头，走了。

武东坡打电话，说：“我已经把嫂子接过来了，你快到民族饭店吃饭！”

白金尹婷显得有很多疲惫，见了武幼鹏戴维，一时高兴起来。饭店马老板说：“就在一楼大堂内吃，余震来了跑得快。”

白秋说：“反正没有多少人吃饭，就坐在一楼大厅大门口。”

武幼鹏也算懂

事，把他外婆扶到上位，他说：“外婆，白叔叔，金孃，爸，妈，白金哥，尹婷嫂子，大地震你们受惊了，我和戴维回来看你们，回来迟了。”

戴维抱着他外婆，狠狠亲了一小口，又和所有人亲亲热热拥抱喝酒，一桌子其乐融融，所有的人都想喝几杯酒，武东坡鲁小华金楠白秋四人一人一大杯白酒下肚，武东坡对白秋说：“哥，我已经安排人联系椽子檩子水泥瓦，准备把房子维修好。你和嫂子有什么要求，你们说。另外，白银就是不吃东西，不回家，我不知道怎么办。”

白金说：“我给他搭好了窝棚，买了火腿肠，今天中午还给它端了半碗肉，它就是不张口。”

白秋说：“农村有俗语，畜与人同。它是我们白家的生死之交，是好友。它救过我，它陪你爷爷十年多，感情上接受不了你爷爷去世的现实，饮食和水要给他提供，吃不吃喝不喝由它。伤口要给它换药，它实在要成全它的大忠大孝大义，我们也不为难它。它死了，我就把它葬在你爷爷旁边。”

尹婷说：“白银对爷爷的忠诚，真的无法用语言表述。就像封建社会的大臣或者太监对皇帝，**中的人们对领袖毛泽东，已经达到‘愚忠’的地步！”

戴维说：“为什么、不、叫、白银、一起来，吃饭？”

武幼鹏一阵耳语，她明白了：“好、感、人，太、太感人了。”

白金说：“我敬杯酒，然后我们就回成都。车子要到窑坪了。我和尹婷只有今天一天的假。”

白秋金楠喝了酒，武东坡给白金尹婷敬了酒，“你们该做啥子就做啥子，牌坊沟里公私的事情，武叔叔做了。”

金楠问：“公家啥子事？”

武东坡庄重的说：“我没有和你们商量，我是婆婆、爸爸，还有张秋菊妈妈把我养大的。我是喝牌坊沟的水，吃牌坊沟的饭长大的。你武幼鹏两个还没有到牌坊沟，牌坊沟损失大得很，人死得多，水库垮了，土地废了，我要动用我的公司全部积蓄，动用所有机械、人力，帮牌坊沟人把水库修好，大不了再背些债，再吃十年二十年苦！”

武幼鹏小声对戴维言语一阵，戴维走到武东坡面前，亲了一口：“爸爸，伟大！”

武幼鹏说：“尊重你的决定。我从山沟里走出来，到国外留学，已经是五沟人的最大消费，你艰苦创业的资产，只有你和妈妈才有支配权，我无权过问。即使外婆、妈妈和你后半生有什么困难，还有我，还有我的戴维。”

戴维对武幼鹏说了些什么后，武幼鹏说：“我们从成都到平县，看到了地震给国家给民族带来的创伤是多么惨烈，我们，还有我们的还有一切，都可以服从你的安排。”

武东坡笑着说：“你还在读什么士，我可以用你的啥子？”

戴维说：“这一切，暂时的，未知数。一个、非常、乐观、未知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