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瑾忍不住说：“不喜欢您纳人家入府干什么？误人一生。”

“是她们家人将她们送进来的，不是本王强纳的。日后她们遇到合适的人，还能再嫁。”

苏怀瑾说：“您若不接受，他们能硬把人塞进来不成？虽说日后还能再嫁，这头婚出嫁跟在王府做几年妾再出嫁，嫁的人家能一样吗？”

广陵王意味莫名：“你倒是能言善辩，将什么罪都推到爷身上，她们父兄的罪过不论，爷倒成十恶不赦的人了。你跟爷有多远，跟她们关系又有多近？”

苏怀瑾说：“只是物伤其类罢了。”

广陵王琢磨：“物伤其类？”

苏怀瑾又想起来，自己跟那些姬妾不是一类，人家清白人家的姑娘，有些还是小官家的女儿，而她，出身青楼。

苏怀瑾说：“是奴婢对王爷抱有很高很高的期待。人想要荣华富贵没什么，但得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些男人偏偏想走捷径，不顾女儿或妹妹的幸福，将女儿或妹妹送给别人做妾，受人家大妇的磋磨。”

“奴婢觉得，他们都不是人。呃，奴婢说话直接，您别介意。”

广陵王笑：“看来，你刚才对本王算客气了。”

“而且，王爷，如果社会上送妾、赠女人这样的风气盛行的话——”

苏怀瑾摇摇头：“这很危险。一个正常的、健康的社会，应该有正当的途径让人往上走，如果歪门邪道成了主流，会出大问题。”

广陵王沉思。

苏怀瑾说：“在奴婢眼里，王爷您公正清明、仁爱宽厚，一定是用人唯才唯德不唯亲的。”

我夸你了，我装的！不给你戴高帽，你能听我劝？

广陵王起身长揖：“多谢云娘提醒。日后，本王不会再接受赠送来的女人了。”

苏怀瑾忙爬起来：“王爷这是做什么。”

“你点醒了我，我自然要道谢。”

广陵王这么尊贵的人，还该道歉道歉，该道谢道谢呢，苏怀瑾，你也得讲礼貌。

苏怀瑾别别扭扭地道歉：“方才，对不起，奴婢不该说话阴阳怪气的。”

广陵王自然地坐在她床边，笑道：“无妨，你有点儿脾气，爷喜欢。”

苏怀瑾皱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轻浮。

又听广陵王说：“府中人多，难免是非多，你若总是初入府时那般懦弱，恐怕一直被人欺负，爷在前院，难以护你周全。如今你有了脾气，连爷都敢怼，想来其他刁奴恶妇也不能将你欺负了去。”

原来是这个意思，这才对嘛，这才是世人口中“端谨守礼、君子端方”的广陵王嘛。

广陵王脱靴子。

苏怀瑾低呼：“王爷，您干嘛！”

“西院的大门应该落锁了，本王在你这边暂住一夜。放心，爷不乱来。你床这么大，我们各睡各的。”

苏怀瑾便跳下床：“奴婢去给您拿床被子。”

广陵王：……他半夜爬窗户是为了分被窝睡觉？罢了，能共用一张床也不错了。

“早知你能护住自己，就不该让你到西院来，瞧瞧，你跟她们都学懒怠了，也不肯好生伺候爷。”

“刚才是谁说，住在西院的多是自己不喜欢的？”

“也有本王还算喜欢，但死活拒绝本王的，本王不爱勉强人，时日久了，便放下了。”

“那您便用些时日放下奴婢吧。”

这样说不对，隐含的前提是广陵王喜欢她。

“本王何必勉强自己放下，不如打破你在西院的安宁日子，把你挪回东院去。其他人虽不像张氏那么残忍，可鸡毛蒜皮的争斗也不少，能把你折腾得够呛。”

苏怀瑾抱着被子转身，突然愣住了。

广陵王是说，他喜欢她？

人都有虚荣心，苏怀瑾也不能免俗，被这样完美的男人倾心，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苏怀瑾的心砰砰狂跳起来。是这样的吗？会不会是她自作多情了？

“怎么还不回来？”

苏怀瑾为他铺好被子：“王爷是特意把奴婢安排到西院的？”

“对啊，你这么聪明的人，现在才发现？”

“奴婢以为逼您处置张氏，惹恼了您，然后被送到庵堂一样的地方了。”

广陵王说：“自从得知张氏罚你喝洗脚水，爷就打算废了她。马夫人想绊倒她，王妃也不愿意留她，本王有很多理由废掉她，但不能因为你，你明白吗？”

苏怀瑾摇头：“奴婢不明白，张氏不是王妃的走狗吗？”

广陵王并没有解释：“王妃可以自己想废掉她，但若本王因为你或者马夫人废掉张氏，她就会嫉恨，会针对你们。因此，你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本王也不能当场就宣布处置张氏。

“张氏也有不少忠仆，她垮台多少因为你，你住到西院来，更安全些。齐夫人饱读诗书，做事周全，在府中经营多年，根基很深，有她在，东院的手伸不到西院来，你自然安全无虞。”

广陵王对她的用心，苏怀瑾全忽略，只片面地接收到他对齐侧妃溢于言表的满意。

苏怀瑾心中莫名痛了一下：“奴婢明白了，王爷喜爱的西院女子是齐夫人！”

广陵王并不否认：“她本就有青梅竹马的恋人，只是对方家中长辈反对，才没成眷属。入王府后一直对本王不冷不热，后来她的孩子没了，她便长居西院，庇护一些不受宠的姬妾。”

苏怀瑾托腮：“据说齐夫人很美，家世又好，又有才学，对方为什么不答应啊？”

广陵王嗤笑：“因为她有才学。有些人无能，在外为人轻贱，便娶一愚昧懦弱的妻子，以便回家逞大丈夫威严。”

他在为齐夫人打抱不平，他一定很喜欢齐夫人。

“那，您给奴婢那么多书让奴婢学，是因为得不到齐夫人，让奴婢学习齐夫人，好做齐夫人的替代品吗？”

这干醋吃的！广陵王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又恢复了温文尔雅：“好像，是你跪在地上求本王赐的书。”

苏怀瑾闹了一个大红脸：“时间太久了，忘了。”

“读书使人明理，便是女人家，多读书也是有益的。像你方才，见微知著，指出整个社会存在的弊病，比府中进士出身的门客还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