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我去参加葬礼了？”袁晓晨在阿雅的怀里轻轻问。

她这会才慢慢清醒过来，头仍然有些疼，左边太阳穴还感觉到一跳一跳，像有只紧张的小虫在神经里跳跃、静止。他闻到了阿雅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她说不出是什么牌子，就是淡淡的，如薄荷叶。她从小就对味道敏感，她永远记得妈妈的桂花牌香水，特别香，香得让她欢喜。那时妈妈总愿让她坐在阳台上，在太阳光里给她扎小辫，一扎扎一头，她活脱脱一个XJ小姑娘，然后两个表姐迫不及待拽她出去玩，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关注的眼神。妈妈不光会编辫子，还会绣鞋垫，她和亲姐的鞋垫还有表姐们的鞋垫都是妈妈绣的，用着舒服，吸汗透气，上边还有各色漂亮图案。妈妈最喜欢给晓晨绣荷花，总是边绣边说，她的晓晨像荷花，淡雅清香。可是——妈妈是假的。

晓晨突然推开阿雅，阿雅疑惑地看着晓晨：“怎么了？晓晨。”

“我们并不熟悉，只是认识，最多算是朋友，你为什么替我做决定？”晓晨抬头盯着阿雅，“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替我做决定！”

阿雅平时本来就不愿意多说话，除非遇到想说话的人，一般都沉默寡言。此刻，他没预料到晓晨会有如此反应：刚刚还在自己怀里的人，突然变了样，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脸色也慢慢阴郁下来，他坐到沙发上，并未回复。

“你说话呀！”晓晨也坐他身旁推他。

阿雅突然有种多管闲事的感觉：“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是……只是……想见秦云最后一面。”晓晨也泄了气，声音低下去，细若游丝。

阿雅看到晓晨这样一霎那就心软了，他不舍得晓晨难受，一丁点都不行。

“是我太自私了，怕你难过，就擅自作主，是我不好，你怪我是应该的。”阿雅拿过来晓晨的手，放到自己手里，手心对着手心，这样可以感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他记得心里那个女孩说，这是十指交叉，心心相印。

晓晨马上抽出来，起身倒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阿雅这次更加不想说话了，他并不知道晓晨经历过什么，不过他感觉到她的心海像一片汪洋大海，这片海多深，这片海是安全还是危险，这片海里有什么？他一无所知。他只是自然而然地心疼晓晨，从袁晓晨出现在酒吧里第一次开始，一种发自内心地想保护她的冲动，经常会在见到晓晨时决堤而出。可是，自己终究还是不了解她，对于她而言，自己到底是谁？

“我先回去了，酒吧一会开门，我回去准备准备。给你买的午饭在桌上，改天我再来看你吧。”

晓晨没挽留也没相送，阿雅没停顿也没回头。两人在前几分钟还向对方走了五十步，十几分钟后，两个人反倒隔开了一百步。风平浪静的湖面，忽然一场大雨，雨珠满地滚落，人来不及躲；紧接又是一阵狂风，人更来不及闪，还刮得心疼。晓晨太熟悉这种模式了，在她自己的生活里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只要一有人对她好一些，超过她心里能接受的线，她就用尽全力把对方推开。她太害怕那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她无数次想找人说说这种模式，她经常想起萧娜，只是她不信她。

高档写字楼，共二十一层。这座高楼，挺直耸入湛蓝太空中，使人联想到山水画中的瘦骨嶙峋的奇峰。一至五楼是万博跨国集团的中国分部所在地，这里寸土寸金，董事长不建议来这里，唐浩作为这里的总经理，觉得位置重要，要想把生意做好，门面得金碧辉煌，才能直观得体会到一个公司的实力。所以一楼大厅就装修的富丽堂皇。

三楼董事长办公室里，唐浩正站在旁边，等着董事长看完这次的竞标文件。突然董事长很不满意的摆摆手：“这份竞标糟糕透了，里边有几处很含糊的写法，很容易让对方抓到空子。你是怎么想的！回去再写吧，三点再给我送来。”

唐浩本想拿起文件就离开，董事长虽然年事高，可精神矍铄，公司里的重大事物他都会过问，有时还会开会一起讨论，就是说人说得狠，经常指责属下。唐浩一路能升上来，就是因为唐浩能忍，只要董事长一说他，他就感觉自己一无是处，开始不停地攻击自己。他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就是改不了。突然，他先到萧娜的话，平时试试不同的方式来应对刺激事件，你会收到不同的反馈。那就试试？

“董事长，这份竞标哪里不太合适？”唐浩从来没有在董事长面前这样说过话。董事长脾气大，一个不合适就会凶员工，至于做生意，确实厉害。

董事长一愣，显然没有料到。

“你自己去看！”

“董事长，您说稍微具体点，这个竞标文件，我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唐浩今天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勇气。

董事长把文件又拿回去，用笔在上边勾勾画画，并在旁边标注好。唐浩没想到董事长会这样，反倒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却很坦然，原来不攻击自己，感觉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