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寓安牵紧纪凌阳的手，“既然过去的事情想不起来了，那么从今往后的一切我不会再遗忘分毫。”

纪凌阳笑笑，“好，我也会把从今往后的一切都深深印刻在心里，绝不遗忘。”

墙头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天彻底放晴了，万里无云。赵寓安和纪凌阳走出太医院，一路上纪凌阳不停地问东问西，恨不得把赵寓安的喜好都记在手札上。

途径翰林院，老掌院李添捋着花白的胡须在跟一些年轻的学子说着什么，赵寓安撩起帘子虚看了几眼，也有些想念在翰林院读书的日子。

纪凌阳又咳了几声，“那是李夫子吗？”

赵寓安，“是李掌院，他现在已是翰林院的掌院。”

纪凌阳叫车夫停下了马车，“小时候在翰林院读书的时候他还是夫子，我和公主都听他讲过课。”

赵寓安微微张大了眼睛，随即又愧疚地垂下眼帘，那些事往事她不记得了，明明该是很美好的回忆，“是吗，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好久也、没来翰林院了，我们进去看看。”

纪凌阳眼中含笑，目光始终流连在赵寓安身上，“好，此次回京我也想到翰林院来看看，拜访一下李掌院，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经过翰林院又见李掌院，必须去跟李掌院问个安。”

“好！”赵寓安先下了马车，朝纪凌阳伸出了手。

纪凌阳略有些惊讶，脸马上红到了耳根，瞥过头去将手放在赵寓安掌心，任由赵寓安牵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李添刚要转身回去，见赵寓安迎面走来，马上笑呵呵地转头迎接，“见过公主，这位……”

李添仔细打量着纪凌阳，想认又不敢认，犹豫再三后还是不敢和记忆里的人相对应起来，“这位公子是？”

纪凌阳眼神明亮了几分，朝李添行了礼，“学生纪凌阳见过李掌院。”

李添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再次看向纪凌阳，“纪凌阳，纪小侯爷，多年未见老夫一下竟没认出，当年的文弱儿郎再归来已是铁骨铮铮的将军，真是没想到啊。”李添既欣慰又骄傲，看向赵寓安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小侯爷和公主的婚期也近了，到时别忘了请老夫喝一杯两位的喜酒。”

赵寓安脸颊发烫，忙侧过脸去，“李掌院，您以前教授过我和纪凌阳课业，也是我们的先生，自然得请您喝喜酒。”

李添笑得合不拢嘴，有种看自己的儿女成家立业的欣慰感，“对了，我还想起一事，小侯爷回北疆的时候托我转交给公主一封信，那日下了大雨，公主读完信就冒雨追了出去，沿着翰林院外面这条街追出去好久。最后哭着回来的，公主还说既然不辞而别，那就再也不要记得你。”

纪凌阳吃惊不已，“李掌院，这是真得吗？”

李添依旧笑呵呵着，捋着花白的胡须，“那还有假，翰林院多人都看到了。公主为此好几日没来翰林院。公主和小侯爷可到翰林院里走走看看，这些年翰林院发生了很多变化，老夫还要授课，恕不能陪着两位一起走了。”

“掌院您先忙，我和公主到处看看就是了。”纪凌阳望着赵寓安，呼吸也跟着加快了，他以为留了书信就是许下了诺言，没想到赵寓安会是这般在乎他。

赵寓安心头一紧，好像被人在心上狠狠揪了一把，是啊，她最讨厌别人不辞而别，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养过一条狗，小狗陪伴了她三年，有一天狗不见了，宫人找了好几天才在一假山外的枯草丛里找到狗的尸体，宫人说狗要死的时候都会偷偷躲起来。

年幼的赵寓安根本理解不了，她无法接受自幼陪着她像小伙伴一样的小狗就这么悄悄跑到无人的地方，孤苦伶仃地死去，为此赵寓安伤心难过了很久，惠帝为此还给她找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小狗，可是赵寓安并没有因此开心。

“公主……”纪凌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寓安停下回忆，她大概能知道为什么会忘记他了，她不喜欢不辞而别，尤其是很喜欢很在乎的人，哪怕纪凌阳已经给她留了信。

纪凌阳有些担心，“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赵寓安摇摇头，“没什么，我大概知道为何会忘了你了。”

纪凌阳紧张地呼吸一滞，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为何？”

赵寓安回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我此生最不喜别人不辞而别，哪怕你已经留了一封信给我，我还是希望你能亲自跟我道别，纸上的东西终究是一页薄薄的纸，承载不了我想要的东西。对不起……”

纪凌阳牵过赵寓安的手，“是臣的错，公主说得对一页薄薄的纸承载不了公主想要的，也载不动臣要给公主的承诺，既然是承诺就该当着公主的面郑重其事许下。”

“你不怪我把你忘了吗？”

纪凌阳笑容仿佛又明媚了几分，“不怪，臣没有怪公主的理由，写在纸上的东西终归太浅薄。”

赵寓安心里是高兴的同时又觉得很对不起纪凌阳，“不是这样的，我也有错，很小的时候养过一条狗，它很乖也很听话，我走到那儿跟到那儿，有一天它突然不见了，宫人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直到几天后发现了它的尸体。那时候宫人说狗在要死的时候会悄悄躲起来，小时候不理解，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死去，在我看来那就是不辞而别，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养任何宠物了。我只是不喜欢离别罢了……”

说起这些事赵寓安有些悲伤，这宫里太寂寞了，即便很小的时候她就能察觉到在这座皇宫里得到的快乐是不多的，小心翼翼呵护着自己珍惜的一切，可有些东西注定是留不住的。

纪凌阳，“公主，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辞而别。”

“不是你的错，你又不知我的想法。那时候或许很喜欢你吧，所以当你不辞而别后很难过，所以我就给自己的心上了一把锁，把关于你的一切都锁了起来。纪凌阳该是我谢谢你，谢谢实现了儿时的诺言把我从笼子里解救出来。”

纪凌阳望着赵寓安怔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我没有做什么，是公主成就了今日的纪凌阳。”

翰林院里传出朗朗书声，赵寓安和纪凌阳看着彼此笑了起来，眼中也唯有彼此的笑脸，赵寓安牵过纪凌阳的手，“走，进去看看。”

秋季的翰林院银杏黄灿灿一片，地上薄薄一层黄叶，在这个秋日别有一番景致。赵寓安牵着纪凌阳的手穿过曲廊，两人并肩望着院里这棵银杏树，“纪凌阳，小时候我们有没有走过这里？”

纪凌阳捡起一片落在曲廊上的银杏叶，“走过，那时候我就喜欢趴在这儿读书，公主就站在树后偷偷用纸团丢我，纸团上还写了字。”

赵寓安嘟起嘴，有些不敢相信，她小时候是这么肆无忌惮的吗，“还在纸团上写了字，写了什么字？”

纪凌阳望着手里的银杏叶唇角上扬，“公主会写，纪凌阳人坐在那儿看书的时候真好看，还会画个俏皮的鬼脸。”

赵寓安的脸红到了耳根，“胡说八道，你肯定记错了，我绝对不会写这些话，要么就是你瞎编的，我是不会相信的。”

纪凌阳正色道，“臣没有扯谎，公主确实这么做过。那些纸团臣还留着，公主若是不信我可以回去找出来，虽说有些字迹模糊了，但是也可以作为证据的。”

赵寓安头疼，这么久之前丢的烂纸团还留着，这人指定有点毛病吧，“我不要看，你为什么要留着那些东西，你那时候不是很怕我吗？”

纪凌阳有些不好意思，“臣那时候确实有点怕公主，但是每日也很期待着见到公主。”

“怕我还期待着见到我，你这人可真够奇怪的。”

回忆起小时候的事，纪凌阳眼中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确实很奇怪，也很矛盾，那时候害怕公主真抢了我去做驸马，还吓得做过噩梦，但是后来却常常期待着见到公主，期待着公主丢过来的纸团里又写了什么话，时间一久就成了臣来翰林院的小小期许，在翰林院也没有孩子愿意跟我玩，只有公主愿意和我说话，其实没遇见公主前，我一直是很孤独的。”

赵寓安的心又一下软了下来，“虽然不记得了，我那时候肯定也看出你孤身一人所以才想接近你的，绝不是见色起意。”

纪凌阳笑出了声，赵寓安故意逞强的样子百看不厌，“是，公主善解人意，必然是察觉到臣当时处境艰难才伸以援手。”

“你！”赵寓安脸又红了几分，望着纪凌阳笑盈盈的眼睛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语，谁让她不记得了呢。

赵寓安气鼓鼓地踩了踩脚下的银杏叶，抱住手肘，“那个……你留给我的信上写了什么？虽然我能猜到大体的内容，但还是想知道的全面一些。你要是不记得了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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