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两床被子各自拢出一道人形，夜晚的静谧充斥着整个房间。

于小安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安啸禹均匀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个人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心里平静而安宁。

“你睡着了吗？”于小安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分外清晰。

安啸禹轻声回答了一声“没有”。

他不敢动，不敢多说话，怕自己的窘迫在于小安面前无所遁形：心里所想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当于小安真的和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他原先所假设的“无所谓”、“没关系”就全部不成立了。

他的呼吸让他紧张，他的气息让他不安，他的一切都如同一颗地雷在他身边，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爆炸，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想去触碰的那种迫切。

“演熟睡演的不错啊！”于小安阴阳怪气地说，同时慢慢地侧过身子，面向安啸禹。

安啸禹有些尴尬，竟然被于小安发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除了假寐不知道还能怎样掩饰自己的情绪。

于小安裹着被子像只大虫子一样地往他身边凑了凑，故意用挑逗地语气问他：“我说，你就不想再深入地了解了解我吗？”

深入？了解？这致命地虎狼之词！

安啸禹呼吸一滞，脑子里的画面一切换，立马全部十八禁。

“嗯？”于小安用手隔着被子怼了怼安啸禹胸口。

“你，你想咋……了解？”安啸禹明显感觉到于小安又靠近了一点，他自己呼吸都不顺了。

好了，于小安想要的效果已经有了，他又缓缓躺平，轻声说：“没听你提过你的家人啊。”

安啸禹感觉自己全身的热血沸腾在那一瞬间被浇了一身面粉——都给和成泥了。

于小安假装不知道安啸禹内心的想法，憋着一股笑意侧目看安啸禹想发作又不能发作的窘态，故意假装无意地追问他：“能说给我听吗？”

安啸禹半天都没说话，于小安不知道他是生气了还是在想别的什么，他也没敢火上浇油。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被沉默淹没了。

时间久到于小安都要睡着了，才听到安啸禹说：“我爸妈早就离婚了，我爸有外遇。”

一句话把于小安说激灵了，倒不是因为这消息有多震撼，于小安自己身边都有好些父母离异的同学和朋友，不算是什么新闻，只是他没有想过安啸禹也是这样的。

他就一个人了。

于小安没有说话，他想到了航磊。

航磊的母亲在他们还上小学的时候就病逝了，于小安那时候还懵懵懂懂的，航磊也是。

还说不清楚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航磊就没有妈妈了。

于小安记得航磊家操办丧事的那几天，航磊都住在于小安家，他不哭也不闹，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淘气折腾，而是静悄悄地，和于小安一起吃饭、上学、写作业、洗漱、睡觉，偶尔，还会看着于妈妈发呆。

之后的航磊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越来越有钱，航磊他爸成了他们那片儿的黄金单身汉，在他们家出现的女人什么样的都有，他爸从不避讳。

航磊后来长大点，明白了整天出现在他家的那些女人都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而来，非常反感，也和他爸闹过，可是闹也不管用，他爸一点儿避着航磊的意思都没有。

慢慢地，航磊就不爱回家了。

于小安记得有段日子航磊逮着谁就住谁家，同学家长到处堵航磊他爸告状，航磊也不屈服。

实在没办法，他爸给他在学校附近买了套房子，航磊就开始自己过。那时候，航磊也才刚上高中。

安啸禹，就算经历不完全一样，心路历程估计是差不多的吧。

“一个人，闷么？”于小安问。声音闷闷的。

听到于小安的问话，安啸禹反而轻松了，“不是挺好吗？”

“也对。”想想航磊跟他爸出柜时候的折腾，于小安心里也平静了，他释怀地微笑：有的时候，真的说不清楚是拥有更好，还是失去更好。

“该你了。”

于小安一愣，“啥？”

“说说你的家人啊。”安啸禹理所应当地要求。

于小安好像来了精神，腾的一下坐起身，“给你讲啊，我妈是个大美女！我爸是个大帅哥！”

安啸禹也跟着坐起来，一扒拉于小安肩膀，借着夜色冷笑地看着于小安光芒万丈的表情，冷哼道：“看得出来。然后呢？”

“我妈啊，特别特别美；我爸呢，超级超级帅。”

“你高考作文得了有十分没？”

于小安扭着脖子咯咯笑个不停，“有，哈哈哈，有，快五十呢。”

“判卷老师眼残还是脑残啊？你这词汇贫乏成这样还能给你那么高分？”

于小安大眼睛一眯，不怀好意地盯着安啸禹，“你丫嘴也挺损啊。”

“谢谢抬举。”表情清冷，可却透着笑意，这奇妙的违和感在于小安眼里性感至极，盯着看了几秒，双手抱着安啸禹的脸就亲了上去。

于小安从未如此用力地、凶狠地想要去吻一个人。

他用尽力气抱紧安啸禹，他怕弄疼他，更怕他挣脱。

安啸禹的手本来还捏着于小安的肩膀，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手足无措，不想抗拒、不敢接受，却为那柔软的触感着迷，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回抱于小安，身体僵硬，脑子里着着火，心里一片沸腾。

在于小安看来，安啸禹的不拒绝就是接受，他放肆地撬开他的唇齿，去纠缠他的舌。

湿热的触碰让两个人身上都着了火，安啸禹清楚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僵硬的身体缓缓有了动作，后知后觉地两手环住于小安的肩膀，想要收紧，把他揉进怀里。

于小安在这时却猛地用力一把推开他，在他面前咫尺之处喘着粗气，闪亮的眼睛里全是安啸禹沉浸却茫然的脸，他飞速转身下床，去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