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剑与孤灯

《霜剑与孤灯》

66. 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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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船后愫愫直接去找月玲。

还未进月府,就见一行人背着米袋往外走,她拦住一人,问到了月玲的位置。

刚进院门两人就碰见了。月玲来来回回将她的脸摸了个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等愫愫忍无可忍将她手扒拉下来,月玲才意识到面前人是真的。

“你作何去了,我当你要独自将这小鬼留在我这儿呢。”

愫愫心虚一笑,揽住她的肩往里走,“一些俗事罢了,前日地动城中如何。”

月玲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扯出一丝笑,“还能如何,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她任她揽着肩,两人慢慢往院子里走,“车马已经备好了,三日后启程回去。”

她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的砖瓦青墙,眼底浮现出点点不舍。

“一晃居然都六年了,如今要走,倒生出几分不舍了,到底是将他乡作故乡了……”

她叹口气,心中莫名怅惘,“这一走,怕是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就算再回来,这都城的灞桥烟柳,曲江池馆,也应是物是人非,不堪回首了。

两人走着,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听到屋内拨动的算盘声,月玲才露出一丝笑。

“我说这小子你是何处寻来的,人看着木了些,倒是个当算账先生的好苗子。”她笑得很是欣慰。她自幼不喜读四书五经,但颇爱算数。这小子比她小,但不见得比她逊色。他日若好好培养,月家指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愫愫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屋内正奋笔疾书的少年。一时分不清是仓前伪装得太好还是她一直以来的错觉。

面前这文质彬彬的少年人,实在难以与当初那个在门前打陀螺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才过去多久!

月玲转头看向愫愫,询问道:“你可知他父母是谁?这小子天生该是走这条路的。若他爹娘愿意……”

“他爹娘离世多年了,只他一个人住着。”

月玲怔了怔,沉默下来。他来的时候姿态不卑不亢,她还以为他是都城哪户没落世家的子弟,没想到少加孤露,也是个可怜孩子。

两人绕过厢房,往后院走。

满院绿意盎然,草木葳蕤,一派生机之景。月玲钟爱莲花,塘中都漂浮着青翠的莲叶,还不见花苞,周遭已有了莲的清香。水下隐约可见有锦鲤穿梭,浮光掠影。

只是这塘莲花盛开之景,今年是难以得见了。

愫愫想起怀里还有昨日的甜点,掰开扔进水里,鱼儿很快甩着尾巴游过来,“马车可还有多余的地方,我要带一个人一道走。”

“当然有,就是再带上十个你都成……等会儿,不会是男子吧?”月玲试探地瞅了她一眼。

愫愫皱眉,“自然是女子。”

“也是。”月玲会意点头,她可不信除了当年那个沈缱,还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走进赵姐姐心里。

沈缱啊沈缱,你如今又在哪里呢?

她抬眼看向走在她前面的女子,目光怔忡。她背上的长剑看上去毫不起眼,可她记忆里初次见这把剑的时候,却又那么长,长到好似要将她劈成两半。

七年了。

人生短暂,转眼就是白驹过隙,又有几个七年呢……

月家还有些余粮,山高路远,不便带回岳州,打点之后剩下的粮食都要散给都城百姓。

愫愫一早就和月玲约好了,刚一走出门,后脚景原就追了上来。

“我能同你一道去吗?”女子气喘吁吁望着她,虽是商量的口气,手却紧紧拉着愫愫的衣角。

月玲正在牵马,闻言哈哈一笑,一摆手道:“上来吧。”她们月家没有什么女儿家不许出门的禁令,本家没有,他们旁支更没有。

一串银铃似的笑声落在景原耳畔,她抬眼望去,发觉她正是对她笑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明朗率然,仿佛没有什么能压下她眉间的笑。

景原平生没见过如此恣意洒脱的姑娘,想起自己的境遇,心底涌起些许羡慕。

她握住扶手,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装的是粮袋,只能坐得下她一人,愫愫没有进去,一撩衣摆坐在马车另一边。月玲一扬鞭,马车徐行。

马车沿道一路往南,过去繁华的街边如今却是户户紧闭,车轱辘碾过破碎的瓦片,发出如骨裂般的脆响。

“都城如今还有多少人?”

“十之遗三罢了。”月玲道,“有钱有势的贿赂守城官,早跑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百姓有强闯城门被杀的,没饭吃饿死的,趁着地动逃出城的,剩下的都是要不是些老弱孩童,就是生有宿疾的,十之遗三恐怕都说多了。”

说着她指向右侧的那座紧闭着门的恢弘宅邸,“瞧见了么,曾经被称作大诏之肱骨的谢家,也和我们这些人差不了多少。”

跑的跑逃的逃,不过是树倒猢狲散。

愫愫侧目望向大门上那个峻拔朗然的谢字,思绪忽而被拉到七年前。

都城谢家。

谢朝蕴。

她上辈子只知谢家,那时候谢家一家独大,谢去夷是当之无愧的百官之首,却从未听说过谢家嫡子和继承人。

“不过也不怪谢家,谢朝蕴一走,谢家就败了。”月玲继续絮絮叨叨,“当年长公主叛变,谢朝蕴大抵是对谢家失望透顶了……话说前年谢去夷还找到过我问谢朝蕴的去向呢。当年也算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几年就老成这副模样了……果真是世事难料哪。”

愫愫转过头问:“你没有告诉他谢朝蕴在朗州?”

月玲摇摇头,“谢朝蕴连谢家嫡子身份都抛却了,便是从此以后和谢家断了关系,不想让人寻到行踪。”她顿了顿,流露出几分不忍,“只不过我瞧着那谢去夷实在可怜,便让人透露了点儿消息去。”

愫愫随口问:“结果如何?”

“自然是没有找到,谢朝蕴才华冠绝世人,若他一心要藏,普天之下谁也找不到他。”直到今日她还记得谢去夷走下月家台阶时候的情形,那般沧桑蹒跚,哪是当年那个一人之下的丞相,只是一个脆弱的老者。

一个找了自己孩子多年的父亲罢了。

愫愫低声问:“听说谢家人丁不算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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