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魔窟

《食人魔窟》

第15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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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仲马大尉可慌了神,他怕由此引发更大的麻烦,他更怕在哈尔滨遥控的石井次郎部队长不会再给他重新表现的机会。现在无论是板着脸训斥部下无能,还是如同哀乐的家乡小调,都无法抹去他心中那被愚弄的痛苦。透过玻璃窗,他用那双阴险、毒辣的目光捕捉着周围的蛛丝马迹,然而,一点儿可疑之处也没有发现。阳光照样普照大地,仲马城照样阴森恐怖,“木头”照样被囚在牢房,恼怒充塞着他的整个心房,仿佛要爆炸一样。他无法忍受这件事给他带来的耻辱,右手握成的拳头在无意识的猛地击向面前的玻璃窗,随着哗啦一声响,玻璃碎片四散开来,噼里啪啦地在水泥地上蹦跳着,在与地面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宛如雷鸣电闪一样击到他心上,使得他更加焦躁不安。他气恼、愤恨,与那些像小鸟一样飞向自由天地的人正好构成了鲜明的对照。

从开进北满大狱起,仲马就有了长期统治这片土地的野心。也许他追求的是有别于人的目标,也许他为了要征服这里所有的中国人,虽然这里与世隔绝,如果没有叛逆者的逃亡,没有人会知晓这里的一切。

不过,仲马还是很自信的,逃亡者要的是自由,谁知道他们会逃向天涯海角的哪个角落,即使他们说出一切,也只能说明这里是一座非人的监狱而已,何况,其中的秘密,靠他们丰富的大脑去猜测和推断是不会有人相信的。但是,作为仲马城的最高指挥官,势必要为自己的任何一次失误,哪怕一次小小的失误,也要承担责任。此时,他很想找出一百条,一千条理由来推卸这责任,可惜,意识在如此紊乱的情形下,怎么也无法使他静下心来。

作为魔鬼中的恶魔,仲马似野兽般露出尖牙利齿,透着狠毒的目光,窥视着被困在核心部手无寸铁的那些人灵魂深处的动机,无法解释的是,因为这兽与人之间的差异,仲马嗅到了一种人类所具有的、不被禽兽所屈服的气息。这使得他心情郁闷,头脑一阵眩晕,几乎忘记了他的罪恶的使命。他累极了,自从‘木头’炸狱以后,他疲惫而绝望,不管用怎样的方法,也不能让那曾经有过的钢铁般的意志复归,一想到这件事将在‘木头’心底激起狂涛巨浪般的波动,一想到石井要怪罪他的无能,他恨不得一拳打碎自己曾经沾沾自喜过的脑袋。

不过,仲马非常不愿意就这样了断自己奋斗了数年的仕途生命,他要利用最短的时间,最残忍的方式,最卑鄙的手段挽回影响。想及此,他野兽般焦躁的脚步迟缓下来,不急也不缓,低着头,不厌其烦地来回走着。每当他决定下一步棋怎样走的时候,都是这样,往往叫人弄不清,他的这个决定会有多狠、多毒、多损。

“铃木。”仲马终于停下脚步,冲门外喊道。

“仲马大尉。”铃木胆怯地推门进来,他实在猜不出仲马会怎么处罚他。

仲马的狠、毒、损终于露出了端倪,他斜视着铃木,故意征询地说:“我的美女饿了,你看喂什么更能满足它的胃口?”

“是。”铃木当然知道美女是仲马最钟爱的一只德国纯种狼狗,听完仲马的问话,他先是感到不解,继而变得惊喜。他意识到仲马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现在,他当然乐意用特殊的食物喂仲马的美女,以换取主人对他的原谅。“我知道怎样能够满足美女的要求。”

执行场地是一块只有一千平方米的地方,但在仲马的规划下,显出美观、雅致、诗情画意般的情调,与在子弹射程内其他的地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从宽阔、空旷的院落里,穿过一条甬道,可以清楚地看到这里所有的一切,两块绿色地毯的中间,里面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那些鲜花组成了四个横眉立目的大字:武运长久。在它们的东西两边五米远处,栽种了两排似伞状的松树,几只鸟在树上飞来飞去,啾啾地鸣叫着,似是在赞赏争艳斗芳花瓣间忙碌的蜜蜂,又像是同在花丛中,草坪里成双成对翩翩起舞的蝴蝶传递着某种信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离围墙三米处,电网的下面竖着十个用圆木做成的十字架——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用仲马的话说,除了那些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外,这是他最满意的一处杰作。此时他就站在这幅杰作的画面里,狰狞的面目正对着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三个伤痕累累的逃犯。

“你们跑啊,为什么不逃了呢?”仲马讥讽地嘲笑着,当他看到这三个人毫无惧色时,转身问铃木:“有招供的吗,谁是主谋?”

铃木跨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回答:“我看他们都像是****分子,一个个嘴硬得很。”

“嗯,我知道了。”仲马干笑了一声。那是一种最恐怖的笑,每当他要杀人的时候,都会向他眼里的被征服者发出这种魂飞魄散般的笑声。

十字架上被绑的人并没有因为这恐怖的笑声而颤抖,只是累累的伤痕让他们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

“这就是他们渴望的自由吗?这些被宠坏的‘东亚病夫’。”仲马这样问着自己,之后他又叹了口气,径直走到杨惠林的面前,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用手指敲打了几下扬惠林胸前还在流血的伤口,语调平稳而和气:“真不幸,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危险的路呢?你们太急躁了,本来可以联络更多的人,可是你们太没耐性了。”

杨惠林被绑在十字架上,伤口的血已经把衣服染红,他高傲地扬起头,鄙视的目光望着仲马和那些士兵,无所畏惧地说:“对你们的话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你们是魔鬼,没有什么事是你们干不出来的。动手吧,痛快点。”

仲马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个中国人怎么会这么不怕死,他心里不禁咯噔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怀疑的神情,试探着说:“你怕死啦,我不会让你就这么便宜死的。”

“哈哈。”杨惠林大笑起来,那种豪迈,那种誓死如归的神情足以让仲马心惊肉跳:“落在你们手里,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来吧,我在等着你呢。”

仲马气急败坏地一挥手,冲士兵吼叫着:“等什么,动手啊。“

杨惠林却笑了,看着暴跳如雷的仲马严厉地回敬道:“我可以肯定地说,你们日本军人的所作所为从一开始就书写着阴谋、恐怖与惨绝人寰的文字,预示着消亡、毁灭与必然失败的可悲历程。”

仲马听到这儿马上止住了士兵,冷静地把目光锁定在杨惠林脸上一动也不动。

杨惠林有些惊异于仲马的冷静,更惊异于他对整个事件的精确分析,杨惠林领悟到了这个刽子手不同于日本士兵的狡诈,觉得这个日本军官太过于虚伪了,杨惠林不喜欢仲马用这种虚伪怜悯的态度对待自己。

杨惠林的冷漠表情让仲马感到很没面子,他绞尽脑汁要在对方生命的最后一刻,狠狠地羞辱对方一番:“你们几个真的很自私,这里的所有被关押的人,完全可以和你们一起行动,那样,会有更多的人从这里飞出去,遗憾的是你们却没有那样做,只逃出了六个。更可惜的是,这次电网停电的机会你没有抓住。”

杨惠林并不为自己的行动后悔,虽然这不能算是一次成功的暴动,最低限度让更多的人从中看到了希望,何况这次还逃出去六个人,想到这里,他忍住伤痛,脸上露出快意的微笑。在这种氛围中,他的微笑含有一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气概。“我的确这样想过,如果不是出现意外,我肯定会这样做,在这座死亡之城里很多人付出了生命,现在,搭上我一个也无所谓。仲马,你想想看,如果有人想逃出去,你能挡得住吗?”

仲马像挨了一闷棍,敏感地觉察到自己看走了眼,但是,他忍下了,他要看看杨惠林的嘴有多硬,骨头有多硬。“你不掩饰自己的观点,这很好,我就喜欢和坦荡的人打交道。我知道你恨我,恨仲马城,恨我们东洋人,你不用说我也明白,凡是我们做的你都恨,这种对东洋人的恨甚至让你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不过,你们中国的秦始皇有人恨过,成吉思汗也有人恨过,他们依旧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别忘了,我将会永远主宰你们的命运。”

“哈哈哈。”杨惠林大笑起来,那笑声震颤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永远不会相信仲马的胡言乱语,当然也就永远不会向仲马低头,这个深陷战争泥淖的东洋鬼子得到的永远是反抗和不屈。于是,他反齿相讥道:“我恨你们的所作所为这是不会改变的,至于秦始皇、成吉思汗,你跟本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好啦,不要没屁咯拉嗓子啦,你打算怎么杀我?动手吧。”

仲马很快在杨惠林面前败下阵来,他分明看到一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一只羔羊靠在十字架上,正无奈地等待着他的宰杀,他是我的囊中之物,口中之食,怎么眨眼之间又成了一只雄狮。不,他不可能还有这样的余威,我要让戏继续下去,如果草草收场,莫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扮演这丢人现眼的角色。反过来又一想,即使再演下去我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丑角,他的双眼转了转,脸上现出狰狞可怖的神情,气急败坏地喊道:“我每天贵宾似的养着你们,吃饱了撑的,是吧?”

杨惠林针锋相对:“你包藏着什么祸心,自己心里最明白。”

仲马祈求般地仍旧在喊:“告诉我,你的同谋还有谁?”

杨惠林的话十分肯定、果断。“四万万中国人都是我的同谋,你能怎么样?”

“你要好好想一想,死是很痛苦的事情。”

“从我嘴里你什么也不会得到。”停了停,杨惠林接着说:“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伤口上再撒把盐也算不了什么。死对我来讲并不可怕。”

“八格。”仲马渴望的绝不是这样的结果,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冲铃木一挥手,恶狠狠地说道:“让我的美女去和他理论吧。”

伸着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露出尖牙利齿,闪着凶光,身体前倾,经过特殊训练的美女懂得同类的意图,见仲马的举动,两只后腿一用力,马上跃起两只前蹄。牵着美女的铃木差点儿被带个跟头,趔趄着前冲了几步,总算稳住了身体。他呵斥了美女一声,然后把手里的绳索递给一个士兵,这才一步步地朝杨惠林走去。铃木一边走,一边从腰间拔出那把锋利的刺刀,同时,习惯性地在大腿外侧蹭了蹭,刺刀的寒光在烈日下一闪一闪的直刺人的双眼。只是眨眼的工夫,铃木就像鬼魅似的移到杨惠林的面前。

杨惠林知道自己面临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他实在没有理由去祈求日本恶魔的仁慈。那不是他的性格,总之,今天,他的生命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非常留恋地望了望天空高悬的太阳——它今天显得很大、很圆,柔和的光线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又望了望院落里黑压压的人群,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最前面的华龙,虽不很清晰,那悲伤、焦躁的神情他完全想象得出来。因为这无言的关切杨惠林舒心地笑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就把目光移到铃木身上,瞥到闪着寒光的刺刀,在上面停留了足有几秒钟,而后很平静地说:“还等什么,开始吧。”

只有最勇敢的战士,才能在生死关头表现得如此地毫无畏惧。

铃木望着杨惠林大义凛然的面孔,心中惴惴在想,如果我从他嘴里掏出秘密,说明我比仲马更精明,也许这仲马城有一天会变成铃木城呢,他又故意蹭了蹭刺刀的刃口,企图以此雕虫小技让对方败下阵来。不对呀,预想的结果没有出现,他分明看到被绑在十字架上血肉模糊的汉子正在用看小丑似的目光嘲笑着他,他被这嘲笑弄晕了,呆呆地望着杨惠林,不知是该立即动手还是再表现一下。

这是一种心机与理智的取舍,最终铃木还是采取了最初的计划。他把刀尖顶在杨惠林的胸口处,接着伸出左手的大拇指,用很大的声音说道:“你是中国人的这个,仲马大尉不希望看到你变成僵尸,只要你说出还有谁参与了这次暴动,皇军会送你到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专家帮你疗伤。”

“……”杨惠林没有回答。

既然开始了,就不能放弃。铃木继续说:“说出来吧,不要把路堵死。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你要好好想一想。”

“……”杨惠林还是没有回答。

铃木很生气,脸上却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用最贴切、最能打动人的词语说道:“我们这样看重你,相信你,并且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哪怕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他们着想吧。”铃木指了指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另外两个人,接着说下去:“不要因为自己的错误选择,而断送了其他人的性命,你们人不会这么自私的吧。”

“呸。”杨惠林再也忍不住了,把嘴里带着血丝的一口浓痰用力地朝铃木吐去,带血的浓痰箭一样地,准确地射中铃木的脸部——他厌恶铃木这种卑鄙可耻的伎俩,怒斥道:“狗日的小鬼子,你不配谈论。”

铃木愣住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并且很敏感的意识到,不光是在士兵面前丢尽了脸,更糟的是让仲马见识了他的无能,进退两难之际,他手上用力,刀尖刺进杨惠林的皮肉足有一寸深。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地嘲弄道:“你喜欢这样吗?”

杨惠林感受到心的狂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他马上咬紧牙关,忍住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右脚毫不留情地往铃木裤裆处踢去。“去死吧。”

虽然杨惠林有伤在身,这一脚下去,铃木的三魂也被踢掉了两魂,两手捂住**,在地上翻来翻去,颤抖的声音号叫着:“皇军的不好了,要断子绝孙啦。”

铃木的表演让人忍俊不禁,可是,日本士兵没有一个敢笑出声来的,只在心里窃窃地偷乐。只有仲马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但随即马上停住了,不屑一顾地自语道:“无聊,活该。”仲马猜得出铃木的良苦用心,在仲马城里,也只有他敢于取代他,妄图成为这堡垒的新主人。其实,从一开始他就默默地注视着铃木在这次事件中的一举一动,一种幸灾乐祸的动机促使他纵容铃木尽情地表演。而今,他再次领略到了铃木的难堪,很高兴地看到唯一的一个觊觎他权利的小人狼狈的样子。但他显然不愿意这种有损于大日本皇军威严的场面继续下去,他侧转头,用日本话叽里咕噜地对士兵说了一阵鬼话,之后三个日本士兵一个叫藤野的走到杨惠林面前,另两个叫武田纪雄和田野纪夫的分别走到那两个被抓回的人的面前。

藤野首先狠狠地打了杨惠林一个耳光,恶狠狠地骂道:“懦夫的民族。”

武田纪雄也不示弱,紧跟着一拳打在被绑在中间十字架上的人的脸上,同样咬牙切齿地骂道:“病夫的民族。”

田野纪夫更不甘寂寞,羞辱中国人是日本士兵的一大乐趣,他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显示征服者尊贵身份的机会,抬起脚也狠狠地朝最右边的那个人臀部踢去,那个人哎呀一声靠在十字架上,痛苦地呻吟起来,一个个日本士兵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地欢呼起来。田野纪夫并不解恨,冲那个人的脸部狠狠的又是一拳,嘴里还凶狠地骂道:“永远也抬不起头来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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