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魔窟

《食人魔窟》

第29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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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龙回到市区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这天他刚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做饭,黄若伟就站在了院门前,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焦急,脸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而又紧张的长途跋涉。

他先是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谨慎地用警惕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见没有可疑的人,这才推开虚掩的门,一闪身便进了屋。

听到响声,华龙便见一个人影站到自己的面前,定眼一看,见是黄若伟,他揣测不出黄若伟为什么突然而至,刚刚他们还在一起呢,难道……

黄若伟进得屋来,先是走到水缸前,随手舀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地灌进肚子,望着华龙迷惑不解的神情,不待他问,便急切地说道:“刚接到上级的指示,据得到的消息,有几辆很特殊的汽车,经常在日本人设在平房的‘关东军给水防疫设备厂’、各个周边城镇驶出驶进,有时还戒备森严地穿梭于前线之中,重要的是其中有两辆很特别的车辆,更是频繁地来往于火车站、日本在东北最高司令部之间,这是很值得我们注意的。上级指示,一定要弄清这些车辆在运送些什么和探明那座工厂的情况。你知道,我今晚就要出发到山里去,因此,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你的肩上,怎么样,有信心完成吗?”

华龙认真地听完黄若伟的话,沉思了一会儿,问道:“车上装的什么,有多少敌人押车,行车的路线,还有准确的时间,这些都很清楚吗?”

黄若伟摇摇头。“唯一能知道的是那条土道是车辆通过的唯一路线。”黄若伟的脸色凝重,话也很简练,看得出他是个务实、不多说一句废话的人。“组织所能提供的只有一个帮助,当然,这也是你最需要的帮助。老五屯的张震天是老游击队长,为了保存革命力量,他装扮成贫困的打鱼人,现在他手下有六七十号人,这是一些勇敢的战士,我想你这个经过大场面的人一定会如虎添翼,大有用武之地了。具体情况,你们多研究。”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两人可以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华龙的头脑快速地运转着,他知道这次行动关系重大,对于在什么地点阻击敌人,有多少取胜的把握这些问题,到现在为止他还一无所知,值得庆幸的是,组织为他启用那些宝贵的力量。思忖了片刻,就像整个战局都已掌握在手中,于是他果断地回答:“虽然有很多困难,但是我们一定会想法设法截住车辆,看看他们到底在运送些什么。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你就等着听胜利的消息吧。”

“我很想知道你怎样开始,当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从黄若伟的面容上可以看出,他很关心这次行动。“

华龙很理解黄若伟此时的心情。“情况要求我们必须打破常规,否则我们就会失去机会,至于怎么办会有办法的,但是你的决定我会服从。”

面对信心十足的华龙让黄若伟看到了他稳重后面的坚决,以往的经历证明这是一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同志,他的神情很快就放松下来,但他还是叮咛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多同张震天同志商量,计划要周密,不要出现一丝一毫的漏洞。”

华龙明白黄若伟的心情,真诚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我不会鲁莽行事的,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黄若伟猜出了华龙的用意,想了想说:“容慧现在正在老五屯看望她的父母和家人,我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请你照顾一下她。”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这句话真是妙到了极点。”华龙微笑着拍着黄若伟的肩膀,宛如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你放心吧,等你回来,容慧少一根毫毛你拿我试问,未来的嫂夫人嘛。若伟,这种时候还能想到她,可见你们的爱有多深,你这是革命爱情两不误哇。”

黄若伟红着脸,见该说的也说了,该交待的也交待了,于是,告辞似的说:“那么,我走了,祝你成功。”

“也祝你一帆风顺。”两人亲切地握了握手,黄若伟扭头便往外走去。

望着黄若伟离去的背影,华龙感慨万分,他知道,他们在做一件关系着中国命运的事情,在这条路上行进的路途中,充满了危险,甚至一不小心,就会把命搭上,他们每天都在刀尖上、子弹头上过日子。就他自己而言,要想在极短的时间内组织起一支力量,去对抗有着良好的训练,精良武器的凶恶敌人,确实非常困难。但是,决不能因为困难,就让敌人在中国的大地上肆意横行,必须破釜沉舟,掌握时机,出其不意地给敌人以迎头痛击。华龙感到情况的重要性,也正因为情况的严重性和迫切感,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在日本侵略者侵占哈尔滨的第五个年头,四个鬼子保护着两个日本技术员到平房一带选择地形,在返回驻地的时候,突然遭到了中国人的袭击,虽然他们进行了顽强的抵抗,最终还是全部都见了阎王。事后,日本人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一严重事件的追查,但是,这些人犹如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兵天将,看不到、摸不着,时常还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支让鬼子闻风丧胆的队伍,正是夏女的父亲曾经领导过的抗日小分队。“‘仲马城”的“胜利大逃亡”之后,首先和组织取得了联系,而后找了一份工作做掩护,接着又发动了让恶魔石井也头痛的工人大罢工,在这期间,他一直没有腾出时间去看望父亲生前的旧友,现在在老五屯的张震天。或许是天随人愿,一次,华龙到乡下去执行任务,在回来的途中,江边的一个打鱼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坐在岸边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打鱼人上得岸来,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张震天。

通过一夜的促膝交谈,华龙知道了村子里的大致情况。原来,由于日本鬼子的疯狂报复和抗日的需要,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参加了杨靖宇的队伍,有的家里实在离不开就隐蔽下来,一有紧急情况,极短时间内就可以召集在一起。这几年的发展,又有一批人加入到这个严密的组织里,可想而知,这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神兵天将,一旦汇集起来,其威慑将会何等的惊人。正是由于组织上把这支队伍交给了华龙,才使得他有了取胜的把握。

单身汉出门是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何况像华龙这样的革命者以四海为家的人,更是一无所有。他走到门口,先是把头探出去,朝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便反身关上门,移开水缸,拿起做饭用的菜刀,往下挖去,快到两尺深的时候,一块油布露了出来,用手把油布包拿出来,又三下五除二地把残土弄回原处,重新把水缸移回原处,然后,飞快地打开油布包,立时,一把崭新的二十响净面匣子枪呈现在面前。华龙把枪拿在手里,熟练地把枪拆开,擦去上面的润滑油,瞬眼工夫,枪又恢复了原样,打开保险,扳扳枪机,见一切完好,最后才把子弹夹推进去,把枪往后腰上一插,披上一件外衣,走出了房门。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道路上没有一个人走动,就连附近民宅里也见不到一丝的光亮,死一样的寂静,就像世界上没有了生灵,没有了光明一样。偏脸子离松花江只有不到一千米的距离,何况华龙又住在贫民区的边缘,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江边。

一条湍急的水流出现在面前,滔滔的江水汹涌澎湃,浪花咆哮着拍打着岸石,发出震天动地的声音。华龙迅速地走到上江的一处灌木丛里,蹲下身仔细聆听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这才踏着杂草朝江边急奔而去。

来到水边,华龙辨认了一下,顾不得脱鞋,用双手扒开草丛,模糊中,一只小船出现在面前,解开缆绳,往水里推了两三步,跨上船,安好奖,便向上游划去。

江面上水深流急,小船像一片树叶,在惊涛骇浪里,一会儿被抛起在空中,一会儿被压入浪谷之中。华龙的衣服全被打湿了,船舱里也进了不少的水,他腾不出手往外掏水,只有用力地划动着双桨,所幸有惊无险,经过两个小时的搏斗,终于把船划到了靠近老五屯的江边。

华龙把船靠到陡峭的岸下,用手抓住悬在岸壁的一棵碗口粗的树干,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就这样,休息了几分钟,便又继续往上游划去。

黑暗中,借着朦胧的月光,凭着记忆,一寸一寸地逆流而上,虽说这时风消了,浪小了,岸边的水流也不那么急,水路的遥远还是让华龙吃尽了苦头。又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努力,华龙才把船停在一处窄窄的上江岸,休息了一会儿,又把船往南岸划去。这一次没用多大力气,还没觉得太累便划到了一处松花江与老五屯岸之间形成的一块江心岛上。这是一块宽不到六百米,长不到一万米的荒草甸子,由于它的形状像是一只硕大的葫芦,俗称“葫芦湾”。而在这一段路上,由于长年没人行走,更没有人管理,沙土地上长满了灌木丛,一棵盘一棵,一堆连一堆,在树丛的周围没有人行过的路上,树刮脸,草拽脚,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一把子力气。这且不说,栖息在落木丛里的不知什么鸟,时不时地被这不速之客弄得惊飞起来,在这黑夜里显得那么瘆人,更可恨的是那些大个儿长腿的臭蚊子,一夏也没喝上一滴人的血,现在有人送上门来,当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它们嗡嗡地叫着:“我要喝你的血,我要喝你的血。”成群结伙地从四面八方聚拢来,一齐向华龙发起了进攻,不管他如何把身体包裹起来,如何地挥动着双手,臭蚊子仍是不顾一切地向他发起一次又一次地攻击,那种为了喝上一口鲜血,生死不怕的精神,让人见了都自叹不如。只一会儿的工夫,华龙的身上,脸上起了无数个包,臭蚊子可不就此罢休,仍旧追赶着他,认准他**的皮肤,甚至连衣服上都爬满了臭蚊子,一支支吸血管无情地刺入他的血管里。华龙可顾不了这些,一边无目的地扑打着,一边一门心思赶路。

灌木丛稀疏了,野草也不那么绊脚了,臭蚊子却不见减少。一道江叉子横在面前,华龙放慢了脚步,一边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向前摸去。他对这里的每处水面都很熟悉,江边长大的孩子,自然知道哪儿的水深,哪儿的水浅,所以华龙来到水边便毫不犹豫地下了水,慢慢地向岸边走去。

上了岸,顺着一条荒凉的小道,在夜色,树木,野草的掩护下,急速地往前奔去。穿过一道并不宽的草甸子,越过一道土坝,又走了好几里地,一座村庄隐约映入视野。

村子里鸡不鸣,狗不叫,没有光亮,更不见炊烟,只有参差不齐的低矮房屋卧在那儿,一幅恬静透着凄凉的田园景象。静,村子里静得出奇,华龙的感观告诉他,这种景象在现时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日本人不允许收留有抗日倾向的人。

华龙走近村边,再次认真地观察了一番,直到确信没有可疑之处时,这才向村头打谷场边的一间民房奔去。

华龙靠近用泥土堆成的院墙,探头往里望了望,屋里黑洞洞的,一点儿声响也没有,犹豫了片刻,他才迅速地翻过院墙,走到房前,轻轻地敲着窗户,低声叫着。“张叔叔,张叔叔。”

里面有人像是翻了个身,随着便没有了动静。

华龙再次低声叫着:“张叔叔,是我,华江亭的儿子华龙。”华龙怕里面的人误会,提到了他逝去的父亲。

“谁?”随着问话,传来下地的声音,里面的人靠近了窗户。

“我,是震声。”

脚步声过后,只听“嚓”的一声,接着又是吱扭一声,在打开一条缝的门口处,亮起了一盏煤油灯,不知什么原因,被称作张叔叔的人,只露出半个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外面,接着问:“华龙是谁?”

华龙知道张震天在确定他的身份之前,是不会认他的,他见灯光处露出了半个头的张震天,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一步迈过门口,把脸凑过去,俏皮地说:“您仔细看看。”

“震声,我的孩子,真的是你!”门开处,一个魁梧的男人一边轻轻说着,一边把他拉进屋里,看得出,张震天的亲近劲,决不亚于见到自己的儿子。“前几年见了一面,怎么就没了消息,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张震天的亲近让华龙很感动,但他没有时间宣泄自己的感情,直截了当地说:“张叔叔,我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是组织派我来的,这是市委向东同志的亲笔信,你要帮我个忙。”

张震天很爽快:“说吧,什么事,只要是正事,让张叔叔掉脑袋也无所谓。”

华龙把情况简单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说:“事情的成功与否就看您了。”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张震天的话里有责备的成分,但语气还是蛮亲切的:“好吧,咱们就一起折腾石井这个老鬼子一把。”

“您能让我坐下来谈吗?张叔叔,你看我这一身造的。”华龙理解张震天的责备是极正常的事,他先把湿鞋子脱下,接着又把被树枝刮得左一个口子右一个洞的衣裤脱下来:“其实,我早就想来看您,您知道,组织纪律是严密的,我怎么能随便往这儿跑呢?张叔叔,这回请您出山不正是关键时刻嘛。”接着说了劫车的事。

张震天看到华龙站的地上湿了一片,把油灯放到墙角,用一口破盆盖上,只留一线光亮,接着又从一个破包里翻出一身衣服,递给华龙后才说:“这身衣服你先凑合穿着。”然后又把话题转到劫车的问题上。“怎么个打法你想好了吗?”

华龙把他的意图说了一遍,见张震天没有说什么,接着说下去:“如果我们的力量足以消灭这些敌人,您看能不能再动员乡亲们把车上的东西运回来,我觉着车上一定装着一些很重要的物品,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会是些什么,肯定和这场战争有关系,要是有困难,只能在消灭敌人的同时连同车辆一齐烧毁了。”

张震天背着手,在那块有限的空地上来回踱着,华龙知道他在考虑解决问题的办法,见到此状便没有再说什么,把脱下的湿衣服拧了拧,随手晾在屋里的一根绳上,又把鞋里的水控了控,用手把鞋弯成弓形,看把水挤得差不多了,就把它放到窗台通风的地方,而后坐到炕沿上,目光跟着张震天的身体移动着。

张震天意识到要消灭有着良好装备的敌人,同时还要把车上的东西运回来有一定的把握,但是,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敌人会不会按照他的意愿去做呢,也可能没等敌人被消灭,增援的敌人就会赶来,形成两面挨打的局面,也可能在搬运车上东西的途中被敌人堵住……谁也不会预见到会发生什么情况,他不能不有所顾忌。虽然,他不能猜测出突变的事态将会多么严重,周密计划,做好一切应变的准备绝对不会有错。在这种只知己不知彼的情况下与敌人发生正面搏杀,的确让张震天有一点儿担心。这座村子虽说并不算太大,在平房也算得是小有名气,最主要的这村里有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自卫队,有近两千人厌日、反日情绪的民众,这种力量的对比,完全让张震天有打赢这次截获车队的信心。当然,他不喜欢打无把握的仗,哪怕一点儿的损失也不希望发生,因为他同这里的人们有着几十年共同生活的接触,深深地了解这些人的脾气、秉性和善良的本色,好像谁要是因为他的考虑不周而发生不测,似乎有一只手在毫不留情地抓他的心一样,让他感到难过,这只能归结于他的强烈的民族情感在起作用,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对他而言,这一点也许无关紧要,但是,张震天却从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是一个坚强、勇敢,而又富有同情心的人,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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