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号

《国号》

第16章 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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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这天,娄家过年的诸般事宜基本就绪,就等着年三十团聚响炮吃香喝辣的了。

娄昭娄菩萨在城外养着二百多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私兵”。这些孩子都是延昌元年四月,京师及并、相、朔、冀、定、瀛六州大地震幸存的孤儿。六年前的这一场地震,涉及人口几百万。恒州之繁峙、桑乾、灵丘,肆州之秀容、雁门等郡县,地震陷裂,山崩泉涌,当场死亡五千三百多人。牛马杂畜等死伤三千多头只。随后的救援不利,混抬物价,医治不及时等人为因素导致进一步的死伤。六州灾民生活无着落,背井离乡乞讨的塞满道路。娄菩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收养了二百多男性孤儿。另外一百多女孩子则进入娄家为奴为仆,总算有了一条活路。兰草和紫娟就是那些被菩萨救助的孤儿,两人当时都是六岁。

自打收罗了这些孤儿之后,娄菩萨有一半时间是在城外的庄子里和这些孤儿接受军事训练。马上拼杀,马下拳脚,弓弩射击,战场配合,排兵布阵等项目均有涉猎。武术教头是祖父当年的十名贴身护卫。

娄提老爷子去世后,这些精锐武士就自动成了娄家的看家护院。有组织能力或一技之长的,娄内干量才使用,或派往各地担任掌柜,或在哪个行当担任主导。有伤带病或情况特殊的,家里尽皆荣养起来。熟读兵书战策,武艺不凡的,留在主宅听候调遣。这么说吧,娄家除了家族宗亲外,就是这些娄老爷子当年的家将护卫最为亲近。现在,他们的子女也都成人了,作为家生子,他们不用交税纳粮的。娄内干也曾试图解除他们的奴籍身份,但老卒们一力拒绝。最后达成妥协,子女当中若是有出类拔萃的苗子,可以脱去奴籍,并由家主负责推荐出仕。其余的奴仆杂役,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如今已经壮大到数千人,分散在各地,为娄家打理各种业务,包括牧马放羊,耕种农田,匠作技术,商业流通。娄家有十几支货物运输的驼马队,皆由武艺傍身的家生子负责押送保护,精明伶俐的家仆负责进出货物。由于娄家两代家主都是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的大善之人,所以,奴仆家将都很忠心。

且说娄菩萨从城外回到家之后,本来要找三姊叙话的,却被管家告知不得进入西跨院。娄菩萨不明所以,硬逼着管家说出原委。

要不怎么说好奇害死猫。娄昭听说三姊亲自领回来一名男子,乍听这事,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仔细一想又觉得顺理成章。要说娄内干不相信女儿真的会看上高欢,以为这是女儿和自己赌气的小手段而已,但娄昭绝对相信三姊能干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来。他太了解自己这位不按常规行事的三姊了。从记事起,他就被三姊的古怪精灵,聪慧过人,做事大胆果断的性子所折服,以至于要对付小朋友当中的敌对势力,很多情况下他都是向三姊讨计谋。

三姊自幼便喜欢听各种奇闻异事,历史典故。十岁以后更是手不释卷,教授她的汉人师傅常常被她刁钻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哭笑不得。及笄以后,好像普天之下的事情就没有她不知道的。至于平城的那些臭男人,不管老少,很少能在她嘴里听到较高的评价,包括家尊娄内干。这也导致她迟迟不愿谈婚论嫁,白白错失了大好时光。

四月的这次离家出走,虽然奚怀仁那王八蛋欠揍,但也说明三姊在婚嫁这件事上可能走向了极端。今次自己领回一名男子,招赘也罢,出嫁也罢,这种事她干得出来。既然父亲不让接触三姊,那就去客栈会会这位三姊眼中的良人。不巧的是,当他去了“君再来”客栈打听高欢的房间时,小二顺口说了句“他走了”。粗心的娄昭没有追问是短暂离开还是彻底走了,就失望的回了家,并于当晚悄悄潜进三姊的院子,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心急如焚的娄昭君。

听说高欢已经离开平城,娄昭君的心突然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生生的痛处感让她一时失去了往日的精明。

说好了的,咋就走了?我就这么让你信不过吗?说好了的,咋就走了?……她在心里反复追问,思路狭窄的只剩一条线了。

见三姊神神道道,两眼无光,菩萨赶紧将她叫醒。

被弟弟在肩头拍了几下才醒转过来的娄昭君,烦躁的将所有人撵出自己的视线之外后,无力地瘫软在毛绒绒的裘皮上,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她的心空了,空的仿佛从胸腔里飞走了似的。痴呆呆的盯着一个方向,脑海中幻化出那个寂寥的身影,正踽踽独行在寒冷冰封的塞外大地上,雪地上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向着荒凉的深远处慢慢消失。

高欢其实没有离开平城,他只是憋得难受,出去散心了。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看着家家户户忙忙碌碌的备年货,半大孩子们热热闹闹的跑来跑去,他的心觉得空落落的,五味杂陈。一个人不知不觉走到南城门,心说干脆一走了之算求了。想想答应娄昭君说自己会耐心等待的,不能不辞而别。于是掉头往回走,不知不觉又到了西城门。就这样,入夜之后才回了客栈。

小二见他回来了,说两个时辰前有人找他。问那人找他何事,留下什么话没有?小二说,找他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见他不在就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高欢心想,许是昭君打发人过来联系自己的。只是这传话的少年人性子毛躁,见不着人也不知道留句话再走,真是耽误事。也就是说,或许明天就该提着礼物上门提亲了。

这一夜高欢没睡好,设想出多种提亲方案。比如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是文雅一些好呢,还是威武一些好,或是装傻充愣一些好。见了昭君父母该如何称呼,称岳父岳母还是阿爷阿娘……显然都不可能,这样很无理,会被他家人以为自己缺少教养。称呼伯父伯母要妥帖一些,即显得长幼有序,又有一定的距离感。不谄媚做作,还保持自己的尊严。天人交战了大半夜,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还做了些古怪的梦。

二十九等了一天不见人来。高欢想,大年根儿了,娄家定是忙得不可开交。

年三十不见人来。高欢想,除夕,天大的事也要放到年后做嘛。

初一不见人来。高欢想,娄家家大业大,亲戚朋友多如牛毛,拜年的人估计把门槛都踏破了吧?昭君是未婚女子,在怀朔镇出头露面无所谓,这里毕竟不一样,女孩子家家的,总要守些世俗规矩,否则会招致非议的。

初二不见人来,他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娄家不会派人来了。但心里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一切都像他理解的那样,不是娄家冷落自己,而是忙不过来。等他亲自找上门去,即使不同意这门婚事,进门喝口热水,再告知自己结果也能接受。不管好坏,总算是个结果不是?然而,结果就是“闲杂人等”和“格杀勿论”。

另一边,娄昭君得知高欢已走的消息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因为出不去,下人们将各种年节吃食送来,兰草和紫娟负责传递进去。央求了几次让小姐吃饭,娄昭君只说困了,要安安静静的睡觉,谁也不许打扰。

二十九睡了一天。

三十早上,封锁了五天的西跨院也解封了。上午巳时,娄昭君梳洗停当后去了父母所在的主宅,参加一年一度的大聚餐。

按照娄家的习惯,年三十这顿大聚餐,早饭和午饭是连在一起的。一大家子人,包括族中长老和各地回来报账的掌柜们,这一天都要在这里用膳,之后才各自回去熬年守岁。

前后左右中,五个院子开了四十多桌席面,冷盘热菜堆得满桌都是,五斤到五十斤装的酒坛子摆成排。灶房的十几个厨子们,添作料的、尝咸淡的、切墩儿的,剁馅儿的,忙的不亦乐乎,时不时还要在打下手的仆妇们后臀上盖上几个油乎乎的大手印,于是,各种荤素不计的玩笑就从灶房里传了出来。

与灶房的热闹相比,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追逐打闹显得更加热闹。他们在忙着上菜的丫环们中间窜来窜去,嘻嘻哈哈的吵成一片的场景,给娄家的大聚餐增添了更多的祥和喜气。

席面座位都是有规制的,每个人该坐在哪桌,自己心里都有数,区别在于男女是分开的。娄昭君她们这一桌,正席位置是祖父生前留下的两位妾室,眼下已经是耳聋眼花,牙齿脱落的老人了,但备受娄家上下遵崇。另外几人,一位是昭君的亲娘,四位是她的姨娘,八人坐在一桌,却没有了往年的热闹。娄昭君进来后,只给二位祖婆婆行了大礼,对自己的亲娘和四位姨娘只点头致意,没有半点笑容奉上。

娄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责怪女儿的无礼。丈夫已经为她分说了昭君的用意,她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故没有把女儿的冷漠放在心上。自己随便拉个穷小子回来敷衍塞责婚姻大事,这是娄母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事情。赌气也罢,真有其事也罢,绝不答应!这就是娄母的态度。

四位姨娘虽有些不爽昭君所为,但亦不敢造次挑理。一是娄家家风不许,二是大房面前不敢,三是惹不起三小姐。虽有万般不快,在这个家都要忍了。

大聚餐的饭菜什么样,家里人说了些什么,有意还是无意的寻问自己的婚姻大事怎么样了……这些她都没有听清楚。她就是一个劲的吃、吃、吃,终于吃饱了撑的,她吐了,吐得昏天黑地,吐得肝肠寸断。

怎么了这是,受风寒了吧?

“我有身孕了!”她说的声音不算大,但却像晴空万里的大冬天,响了一个毁天灭地的炸雷,而且雷声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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