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子如一脸倦容的开始下达作战命令，各位师长眼睛里居然放射出兴奋的目光。有一个人的目光格外特别，狼一样贪婪。

这人就是侯景，年满十八岁，长相已经彻底定型。身高不满七尺，上身长、下身短，因天生脚上长瘤，故跛脚。眉毛鬓须稀疏，宽脑门、高颧骨，脸色发红，眼珠子向下左右乱转，嗓音嘶哑，发出的笑声是“嗤嗤”声。有见识者说:“此谓豺狼之声，所以能吃人，也要被人吃。”

历史上，让侯景断子绝孙的人，正是高欢的两个儿子。高澄命人把侯景妻子脸上的皮扒掉，用大铁锅盛上油炸死，把他女儿入宫当奴婢，三岁以上的儿子都下蚕室阉割。后来的齐文宣帝高洋梦见猕猴坐在御床上，便把侯景的儿子都用锅煮了。可见，高家兄弟对侯景的畏惧和憎恨达到何种程度。

高欢派他来鲜于修礼账下听用，就是要利用侯景生性残忍和超群的智谋，来替自己做难以做到的事。但也给他套上了笼头，以便收放自如。侯景这样的豺狼本性，一旦放任不管，自由发挥，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比如此时此刻的他，那种嗜血的本性不经意间便从眼神里流露出来。

司马子如说:“根据大本营要求，从现在起，集中第一骑兵军全军力量，用一到两个月时间，对盘踞在原蠕蠕汗庭方圆五百里范围内的婆罗门集团展开全面围剿。此次作战任务由第一骑兵军担任主攻任务，驻扎在库伦的第二军和比干城的第三军协助。为此，军部决定，调第一骑兵师，由东向西平推过去。所过之处，将遇到的所有人一律扣押起来，防止走漏消息。调骑兵第二师秘密潜至浚稷山、大泽一带，由西南方向反包围过去。调骑兵第五师，从库伦和高车中间的夹缝中穿插过去，从东北方向向婆罗门碾压过去。以上三个师全员出动，无须留守人员。完成作战任务后，你们的驻防区域将进行新的调整。回去以后立即组织动员，相应补给随后就到。各师距离蠕蠕汗庭远近不同，出发时间可根据实际情况酌定，但三天后的夜里酉时为最后出发时间。详细的作战计划一会儿发给你们，我这里只做战场环境介绍。根据……”

“等等、等等……”没等司马子如把话说完，有人急着打断道:“参谋长，听来听去，我怎么没听清我的三师干什么？”

三师长赵破胡一听没有三师的作战任务，着急发问。第一骑兵军组建以来，赵破胡的求战欲望始终是最浓烈的。三师官兵大都是来自关内的汉家子弟，上下一气，战斗力爆棚。骑兵军讲究用战功说话，丰厚的奖赏让每名士兵不惜生命也要争夺战功，故而，求战欲望在骑兵军里特别盛行。

“是啊，参谋长，好像也没有我四师的作战任务，为什么？”悉万果果发出同样的疑问。

二师师长蔡俊一听这两货弄不好要搅乱作战计划，赶紧打岔道:“你俩货闭嘴，参谋长布置作战任务，瞎插什么嘴？”

司马子如看了蔡俊一眼，走到地图前，不假思索的说:“三四两个师这次不直接参加这次针对婆罗门的围剿，另有安排。”

“凭什么不让我们参加，总的有个理由吧？”赵破胡性子有些急，一听没三师什么事，脸红脖子粗的叫喊起来。

“就是，参谋长是看不起我的四师吗？”作为最新成立的，由库莫奚人和契丹人占主要成分的四师官兵，自归附鲜于修礼以来，他们一直表现得比其他几个师更加积极勇敢，事事不甘落后，打起仗来更是悍不畏死。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不愿意受以汉人为主体的其他骑兵师排挤，更怕长官们心里防着他们这些投诚过来的“少数民族”。尽管如此，还是难免有人私下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故而有此一问。

“三师长，四师长，请你们注意说话的分寸。”负责全军监察工作的赵公明立刻纠正道。

“赵部长，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悉万果果语气虽然和缓，但态度并没有改变。

赵公明态度严肃的说:“主公一再强调，我们是一个团结的整体，多民族兄弟是一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没有亲疏远近之别。第一军的全体官兵，都是我们这个整体的一个零部件，这里没有私兵。三师、四师，什么时候成了你们俩个的三师四师了？”

“赵部长，我我我……”悉万果果一听赵公明要上纲上线，心里一紧，脸色大变。

“阿爷，我……”赵破胡听父亲如此说，也想解释。

“这里是军部，我们都在参加军事作战会议，只有长官部下，没有父亲儿子，请赵师长注意身份！”赵公明丝毫不给儿子面子。

“……赵部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悉万果果的语气终于不自信了。

赵公明冷冷的盯着悉万果果和赵破胡看了几眼，这才语气和缓的说:“我知道你俩不是那个意思，所以请你们以后说话注意分寸。好了，此话到此为止，请参谋长继续。”赵公明说完，身子往后靠了靠，不再搭理神色尴尬的悉万果果和赵破胡。

司马子如嘴角抽了抽，在赵破胡和悉万果果脸上扫过，心里暗自叫一声“活该！”

主位上坐着的鲜于修礼，脸色平静的看着会议室每一位将领的表情，心里对自己当初慧眼识人的本事连连点赞。赵老头可不仅是赵家峪二百多族人的族长，也是他们的里长、教书先生，账房先生，武术教头，一位多才多艺的倔巴老头。老头把一生都交给了赵家峪的乡亲，始终如一的在为赵家子孙某生存、某安全、谋发展、谋幸福。自打去年跟自己出关后，特别是亲自和欢哥深谈两次后，人生的目标更高了。如今的他，全身心的在为骑兵军谋划。主抓军纪，一丝不苟，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做人，堪称君子；做官，堪称典范。这样的人，实在难得！

在场的其他人低头不语，其实都在幸灾乐祸。韩轨、蔡俊、窦泰三位老兄弟互看一眼，心里想什么，各自都明白。

司马子如轻咳一声，接着被打断的话说:“两位师长，三师和四师不是没有作战任务，而是任务更重。”说着，拿起指挥棒走到地图前继续说。

“……赵师长，你率三师，两天之内撤回军部五十里范围内，派出五个团分驻在这五个点，将军部驻地团团包围起来，确保大军出征期间军部驻地的绝对安全。别前方打仗，后方的老窝却让人给掏了。特别注意南边怀荒和御夷两个镇的大魏镇兵，防止他们出兵支援蠕蠕。北部方向主要防范侯景离开后，高车人乘机南下。”

“……果果，四师的作战任务需要调整一下。你师一并接管三师出发后留下的辖区，补上这个缺口。接下来的主要作战任务是多抓俘虏。大本营来信说，又发现一个特大铜矿，需要一万人左右的免费老工。主公那里快急红眼了，你这边不要动不动赶尽杀绝。”

“……另外，蔡师长要注意，根据情报，高车人正在西北方向和婆罗门厮杀。外围战事断断续续已经持续一个半月了。据说婆罗门颓势已现，有意撤退到居延泽一带，向朝廷祈求庇护。这一点，早在一个月前大本营已经提醒过了。据主公分析，婆罗门不会轻易俯首称臣，所谓祈求朝廷保护，缓兵之计而已，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投奔嚈哒国。”

“嘶……阿欢……那个那个……主公怎么会知道婆罗门下一步去向？”蔡俊还不习惯称老兄弟高欢为主公。但这是内部人达成的共识，必须执行。狼有头狼，雁有头雁，人也一样，做大事必须要有一个领头之人。眼下的高欢，正是同道所有人共同选中的头人。

司马子如冲蔡俊翻了个白眼，没有解释高欢给婆罗门定调的依据是什么，而是接着说:“侯师长也请你注意，关于北部方向的高车人，由驻扎在库伦的第二军负责防御，你师只管完成对婆罗门的包围即可。各师的任务基本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同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讨论了。各位请吧。”

司马子如入座后，赵破胡第一个起身说道:“军长，参谋长，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为什么不让三师参加作战？护卫军部安全，应该是韩师长的专长，我们三师一直在一线作战，战场经验丰富，士气高昂。还有，三师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站岗放哨的营生确实不是我们的长项。所以我请求，将一师和三师的任务调换一下，这有利于保证战役的胜利，请军长批准。”

“赵破胡，长能耐了是吧？什么时候三师成了胜利的保证了？我一师就只能看家护院？再说了，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岂是你可以置喙的？老实待着！”韩轨平时话不多，听赵破胡想从自己手里抢任务，赶紧出面怼了回去。

因为是讨论时间，气氛可以松散些。悉万果果听韩轨说到“我一师”，和自己刚才犯同样的错误，便故意出声提醒道:“韩师长，注意说话的分寸。一师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一师了？”这话明显是对赵公明的隐性反击。

老头眼角抽了抽，没有搭理这个货。军里有要求，纪检监察工作不能人身攻击，因言获罪，更不能打击报复。所以，对悉万果果的反击，他也只能忍了。

这时候就听赵破胡自信心爆棚的说:“韩师长，我……三师一水儿的燕赵好汉，对蠕蠕人深恶痛绝。上了战场，保准……”

“行了行了，别动不动就拿燕赵男人说事，多了不起似的。一师的主干力量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代，有谁怕过蠕蠕人了？就我手下的那几个团长，哪一个不是战场杀神？军长可以作证，他们可是第一批出关的，是吧军长？”

韩轨将鲜于修礼拉出来垫背，鲜于修礼微笑着不吱声，只管让他俩争风吃醋。

赵破胡见军长并没有支持他的老兄弟，胆气更壮了，不屑的说道:“我承认五原来的兄弟没有孬种。但是要跟我们赵家峪出来的兄弟相比，还是有差距的，各位说是不是？”赵破胡显然又在拉仇恨值。

蔡俊听赵破胡挤兑韩轨，顿时不乐意了，破锣一样的大嗓门儿反唇相讥道:“我二师的兄弟来自于燕、幽、瀛、冀、安、营六个州，一点不比你三师差。正如主公所说，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目标才走到一起来。赵部长您说是不是？”蔡俊拉出赵公民抵挡，赵破胡立刻蔫儿了。

见众人没有在提出其他建设性意见，鲜于修礼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好了，诸位没有其他意见的话，讨论到此为止。现在我命令！”

一听军长发布命令，众人“唰”的一下起身立正。

“命令:一师、二师、五师，会后立刻返回驻地做好准备，三天后出发。”

“得令！”三位师长异口同声的答道。

“后勤部窦部长，一应补给都要按照战役规模补齐，不得有误。”

“得令！”窦泰答道。

“特战队李虎，你带一个小队随我一起出发，其他人会后就撒出去，务必在大军合围之前，保证不出状况。”

“得令！”李虎答道。这孩子现在话越来越少，锋芒内敛的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