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部作战会议结束后，各位师长连一顿晚饭都没混上，马不停蹄的返回驻地准备行动。分手时，蔡俊苦笑着打趣鲜于修礼说:“你可真够小气的，用了晚餐再走不迟嘛。这下可好，只能星夜兼程，风餐露宿了。”

鲜于修礼说:“反正你们几个总有人要在半路加餐，我不能厚此薄彼。”

侯景抱拳拱手，扯着漏气的嗓音说:“感谢军长体谅在下，如此，卑职心里平衡了。哈哈哈哈……”

悉万果果也说:“就是就是，他们三位一口气就能回了驻地，还能赶上晚餐。我和侯师长长途跋涉，天亮才能回去。有了军长的体谅，即便饿着回去，心里也是暖和的。”

韩轨平时话少，不被逼急了，轻易不和人起争执。蔡俊不一样，他脾气急躁，谁想在他那里掏的便宜，或多或少要付出些代价。听侯景和悉万果果拿他们就近驻扎的三个师找平衡，立刻反唇相讥道:“阿欢对你们这样的想法有个评价，叫羡慕嫉妒恨，太他娘的准确了。等着吧，让尔等卑鄙小人嫉妒的地方多着呢。”

侯景立刻猜到蔡俊话中隐含的意思，不屑地说:“蔡师长高兴的太早了。有我侯景在，战役首功还轮不着阁下。”

“凭你麾下的那些杂牌兵也想和我比？做梦吧！咱们战场见高低！”蔡俊豪气的放出话来。

“一言为定！……临别时小弟有一言提醒景彦哥，打仗靠的是智谋，不是蛮力，告辞了！”说罢夹马就跑，怕蔡俊给他来一马鞭。

蔡俊见侯景丢下一句貌似关心，实则轻蔑的话扭头就跑，气得牙根儿痒痒，奈何侯景率领卫队一骑绝尘。

其他几人也都皮笑肉不笑的虚情道别，实际各自都憋着一股劲，准备在这场大战中拔得头筹。毕竟这是第一骑兵军自三月底四月初组建成军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战役，谁不想一战成名。

五位暗自较劲的师长离开以后，鲜于修礼、司马子如、窦泰、赵公明、娄太、娄五斤、张子然、李虎等几位核心人物收起笑容，重新回到会议室进行了临时工作分工。监察部长赵公明、警卫团长娄太、秘书处长张子然留守军部。军长鲜于修礼、参谋长司马子如、后勤保障部长窦泰、情报处长娄五斤、特战大队队长李虎组成前敌指挥部，负责此次对婆罗门的围剿，明早出发。

晚饭时几人围在一起，说起这次战役发起的原因时，司马子如若有所思的问鲜于修礼:“修礼，我怎么感觉这场战役阿欢似乎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老弟兄们私下聊天时，不以职务称呼。

“遵业兄也有这种感觉？呵呵，不瞒你说，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过来。”鲜于修礼听司马子如这么说，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窦泰因为有妻子娄黑女和妻妹娄昭君的不睦，两年来和高欢相处的时间有限，对这位突然间变得神鬼莫测的连襟的变化没有司马子如他们几个敏感。虽然两人感情如初，但有些事他知道的并不详细。此刻听鲜于修礼和司马子如说阿欢深谋远虑若此，有些不大相信，便插话说:“你们俩以为他能掐会算啊？”

司马子如说见窦泰不以为然，开玩笑说:“宁世，你还别不信。依我看，那家伙就是一个妖孽。……仔细回想一下他几年来的性格变化，是不是判若三人？”

“是判若两人，生词烂造。”窦泰自以为是的纠正道。

“并非生词烂造，我说的就是判若三人。不妨想想，和你妻妹昭君娘子成婚前的阿欢，那是多么活泼可爱，人神共喜的一个人？他说的那些男欢女爱，才子佳人的小说故事，是否还言犹在耳？号称怀朔镇第一优伶的贺六浑，硬生生被你那位顽固不化的老岳丈给逼成一个闷嘴葫芦。他是你连襟，你们家内部应该最清楚。成婚以后的一年里，阿欢变得沉默寡言，像人人都欠了他二百贯似的，整天眉头紧锁，仿佛天下的苦难全压在他一个人心头，逛个窑子都愁眉苦脸。自打去年七月底去薄骨律送信被刺差点一命呜呼的他，浑段子不讲了，人也沉稳了，像是被老天爷掀了天灵盖，整个人一下子开窍了。奇淫技巧，三天两头给你来一个；奇谈怪论多得数不胜数，而且找不到出处。诸如此类，诸位没忘记吧？短短一年时间，咱们的贸易商行富可敌国，下属几十个独特的大型作坊，所生产的每一样产品都是他发明设计的，最少也是经过他指点的。还有，我们手上的秘密军事力量，精锐兵卒加起来不少于五万，可战之兵总数十万出头。特别是小虎掌握的特战队和规模已达八千左右的少年营，别看都是些孩子，战力远远超过三个军的精锐。穆老二手里还有一支神秘力量，连你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想想看，一年之内打拼下如此雄厚的家底，直接或间接的养活一支十万人的武装力量，你听说过谁能做到？两年时间，前前后后三种人格变化，不是判若三人是什么？”司马遵业如数家珍的说着，差点连自己都吓一跳。

鲜于修礼、窦泰、李虎、娄太、娄五斤这些个相同经历的人，深有同感。曾经在少年营第一次见面就被高欢征服的张子然也深以为然。

“卑职以为参谋长说得对。主公既是卑职的救命恩人，也是卑职的授业恩师。一年来的师生之谊，卑职不止一次见识过主公的与众不同。”性格越来越内敛的李虎无限崇敬的说。这是他的心声，不掺假的心声。

鲜于修礼若有所思的说:“的确如遵业兄所说，他伤愈之后变化确实挺大。从他谋划成立少年营，到让我出关发展；让安盛哥出面救助两个仅有几百人的蠕蠕残余部落，到组建小虎的特战队，再到咱们第一骑兵军的成立，环环相扣，精心布局。仔细想想，感觉都是在为今天这场战役预做准备。”鲜于修礼回味着一年来的变化，深有感触的说。

“呵呵呵……说起来真是好笑。如果按大魏军职类比，我们这些人都比他的职务高。他一个八品幢主，三五百人的统兵权力，却领导着我们这些军长师长，我们还心甘情愿的做他手下，好不好笑？”司马子如忽然想起这种局面，感觉滑稽，不禁开起玩笑来。

“二位长官只说了一部分。”情报处长娄五斤插话说:“据我所知，第二军和第三军那边，蠕蠕人在军中的分量正在逐步压缩，可战之兵六成已经替换成咱们大魏人了。除了最早收编的秃鹿贵伐和豆地发两部，以及俘虏巴尔哈拉奴役的千人外，二、三两个军收拢的其他蠕蠕人，想要参军服役，是要经过严格审查筛选后才能进入军队。如此，卑职认为，我家姑爷所谋，怕不止于此。”

娄五斤今年十八岁，他的历练之地被放在怀朔镇。还未真正出师，正好高欢要布局关外，便被派给鲜于修礼担任侍卫。因其身手不俗，识文断字，为人机敏，性格沉稳，出关后不久被鲜于修礼选中，负责斥候事务。娄家培养的这些家生子，十五岁单独放出来历练时就有各自的生存之道，所谓一招鲜、吃遍天正是如此。娄五斤是他的真实姓名，出生时重达五斤，故而得名。

听娄五斤这么说，司马子如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这一笑不要紧，正在咀嚼的一口米饭喷得满桌子都是，害众人急忙躲避。

“怎么了这是，吃喜鹊蛋了？”窦泰拍打拍打站在衣襟上的饭粒，厌弃的说。

司马子如嗤嗤笑了良久才解说道:“我想起他曾经跟我说，要让草原上的所有蠕蠕人都学会锦衣玉食，享受生活。直到有一天养成脑满肠肥的爬行动物，再挨个宰杀，保准没有半点反抗意识。……现在想来，这一招太他娘损了。他说这叫温水煮青蛙，我看更像釜底抽薪。”

窦泰也想起什么似的插嘴说:“你这么说我就不懂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赔钱赚吆喝的买卖就是傻逼行为。明知道这样，他还乐此不疲。我在商行当副总，每天进进出出就是和金钱打交道。你们知道吗？与秃鹿和豆地两部的买卖，每个月都要赔一两万贯。我和他说了几次，买卖不是这么做的。他说我鼠目寸光。你们今天提起这事，我也正好想问问，我怎么就鼠目寸光了？”

鲜于修礼职务高，但年龄比司马子如和窦泰小，不好意思直说。司马子如可不管这些，有什么说什么:“他说的没错，你确实鼠目寸光。”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个鼠目寸光？”窦泰不服气道。

司马子如鄙夷的看了窦泰一眼说:“这叫釜底抽薪，乃三十六策之一策，没听说过吗？”

窦泰摇摇头说:“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