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犹豫了。

他想回去看看，但他也深知这么做的危险。

那个被他打了一枪的保民队员，一直在狙击的目标就是他，那人要不死，日后能认出他的可能性极大。

当时，他甩了那人一枪，虽然命中那人的胸膛，可感觉有点打偏了，应该没能打中那人的心脏，之后那人从土墙上倒栽下地不动弹，杨虎又喝了一声彩，他的注意力就转到杨虎那去了，也没能走过去确认一下那人到底死了没死。

是跑是回，必须当机立断，这时的每一秒，都性命攸关！

明烨一咬牙，转身又跑了回去。边跑，还一猫腰，从地上水洼里抓了把湿黑泥，胡乱抹在脸上。

都怪自己，做事欠妥当，之前躲在灶台后和那个保民队员互相狙击，也不知道拿点锅黑往自己脸上抹上点，那时要抹花了脸，谁还能看清自己的模样啊？

现在回去是有点冒险，但斩草务必除根，以绝后患！

明烨跑了回去，确认那家伙的确死了。

这时，从城里来增援的日军和伪军己经进街口了，想再顺着大街跑出去怕已来不及，幸好镇上有些人家的院墙不大高，明烨逼不得已，翻墙跳进一户人家的院子。那户人家门窗紧闭，明烨也不敢进屋，躲在墙边缩在一堆杂物后头。

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大队的人马过去，往前追了，可镇上也留了人，并且开始挨家挨户的搜。

再呆下去迟早会被搜到，明烨不由得不怕。听听又有几个兵走过去，门外暂时没了动静，也就撩起长衫的下摆，用褡裢在腰上一勒，闪身出了院门，跑过街，跳进一个小场院，过了这场院，再跑过两户人家，就穿出去了。

不过这次明烨却倒霉，场院里正有两个警察加一个伪军，在给一个保民队员收尸！

这俩警察是跟在日军和伪军后头进的镇子，大部队去追击“胡匪”，他们被留在镇上“善后”。

幸好因要合力搬动尸体，那两个警察只有一人短枪在手，而那个伪军，步枪挎吊在胳膊上，一时都来不及对他放枪。

明烨知道这时客气不得，一边冲过去，一边开枪打倒了那两个警察，明烨跃到场院的另一头，眼见着那剩下的一个伪军已操枪在手，明烨突然身形一矮，就地一滚，那个伪军开了一枪，子弹打在院墙上，击起了一朵泥花，明烨欺那家伙操的是步枪，还不等他拉枪栓退弹壳，就一气给了他两枪，那家伙还没倒下，明烨已跃上院墙，翻了出去。

靠街的一边，一片追杀之声，明烨哪里还敢顺街跑啊，翻墙又跳进一个场院，听得屋里有人惊叫，不敢停留，从侧墙又翻进了另一个场院，正不知该藏还是该

跑，就见院墙后壁后伸出一颗圆圆的大脑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看着明烨用力招着手，明烨奔过去翻出墙外，以为是又跳进了另一户的场院，不想，墙外是一片开阔地，不远处就有大片的青纱帐！

那少年说了声:“快跟我跑！”，一把拖了明烨，也不管后头有没有追兵，撤腿就没命的向着庄稼地里跑。

一口气跑出了三、四里，那少年忽跌坐在田梗上，叫了声:“哎，瞧瞧后头有追的没有，咱不能白跑呀！”

明烨情知他是跑不动了，扶了他一把，将他拉起身，说:“没事，没人追。”

那少年道:“可咱还得走那，来吧！”

领着明烨一溜小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埋怨明烨:“我说，你刚才是吓傻了还是不想活了，尽在人家的院子里跳来跳去，就是不会往外跳，害得人家差点跑岔了气，真是的──真笨！”

明烨不敢作声，刚才自己的确是有点吓懵了。

两人又跑了一会，在一个小山包前停了下来，那少年对明烨说:“怕没事了，你在这等天黑了，就走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柳明烨忙一把拉住他:“兄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留个名吧。”

那少年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抹了这么一个大花脸，连长啥样都不让我看见，凭啥我要告诉你我叫啥？”

明烨讨了个没趣，正为难，听见有响动，忙拉那少年躲起来。

不一会，就见一个老头青纱帐里钻了出来。

那少年人对明烨道:“没事，那是我爷爷。”

那老头背上斜背了一支猎枪，走过来与明烨打照面，喘着气说:“跑出来就好！”

明烨上前行礼多谢，又问了去城里的路，那老头多少有些慌张，招呼孙子，急急的要走。

明烨知道他们是怕麻烦，且对自己也不大信任，明烨便道:“我有事，现在就走。这有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千万收下。”说着把口袋里的那叠钞票掏了出来。

“不用，不用！”那老头连连摆手，又看了明烨一眼，提醒道:“你进城之前，记得把脸上的黑泥洗一洗，不然这个模样进城，是不打自招！”

言罢，拉着孙子就走。

明烨看着两爷孙的背影，爷孙俩的裤子，在屁股的那一块，都打着补丁。

明烨跑上去，把钱往老头的手里一塞，就头也不回地一路跑开去了。

明烨找了个水洼把自己收拾了一下，赶紧绕道进城。

若去别处，等天黑后行动会安全些，可要进县城，天黑后进城反而更容易惹人怀疑，何况，刘清风还等着自己呢！

刚进城，就见有一队警察，正跑向城门

，一边呼喝:“闪开，戒严了！”

跟着就把住了城门，既不许进也不许出。明烨心里“格登”一下，自己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城门一旦戒严，那今晚肯定就出不去了。

在十字镇刚开过一仗，城里戒严是不奇怪的。明烨向别人打听，知道这是常有的事，照例明天就会解除。

明烨心想:“糟了，刘清风岂不是要在野地里等一夜？时已近中秋，晚上野地里已经有霜冻了，没吃少穿的，他会不会等得不耐烦，不等我了？”

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等明天了。

街上人多眼杂，明烨不敢久留，赶忙回到义成栈，就见义成栈门前聚了好些人，都是因临时戒严出不得城来投宿的，而店家一律不接待，要住店的，都得先上警署挂号。

明烨回到自己住的上房，在房里等着的老魏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小祖宗！你可回来了，差点没把我急死！”老魏见明烨长衫又皱又脏，还搭条破褡裢，惶恐不已:“少爷，你没事吧，是不是……”老魏欲言又止，看看门外，不敢再说了。

“没事！他们查也就是查今儿来投宿的。”明烨嘴里虽这么说，可心里也虚，吩咐老魏:“打盆水来，我要换件衣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