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犹豫一阵，还是对明烨说:“你不是问我为啥连夜赶回来吗？还真是‘买卖’来了！”

“哦？”明烨大睁着双眼:“既然赶时间，那你还带超风去抓小鹿？”

清风瞟了一眼正屋里的动静，把声音压得更低:“放心，我掐着点呢，超风不打发不行，超风那小子，见了我就兴头得不行，非要和我睡，这还算了，他心心念念还欠刘元吉一只小鹿，嘀咕起来就没个完，我得打发他。”

明烨点头，催清风说重点:“说‘买卖’！”

“昨儿，天快黑的时候，在松园镇外约两里地的茶铺子，来了一辆大卡车，车上运的啥货不知道，盖着帆布。开车的是两个鬼子，他们停车加水的间儿，我看见有一个人，趁他们不注意，用刀子把车的后轱辘给捅漏气了，那个轮子当场就瘪了，那人捅完就跑了，趁那两鬼子追那人的空儿，我也用刀子，捅漏了另一边的一个。”

“好！”明烨兴奋得两眼发亮:“有算是有备胎，也架不住坏了两个！乡间野外的，修车谈何容易！我估摸，他们得找人进城调人调东西，才能把车修好，事发时天快黑了，那他们兴许会等天亮才找人进城，咱赶紧下山，只要他们还在，咱就下手！”

刘清风听了，也很兴奋:“我也是这么想，当时我手里要有枪，当场就干他娘的了。”

星光下，两人会心的微笑，互相碰一碰拳，眼睛都兴奋得发光。

大门里忽奔出个董超风:“你们说的，我全听见了，我也要去！”

刘清风看着门里，听听动静，还好没把超风娘惊动，忙一手超风一手明烨，把他俩重新拉进厨房，点上了灯。

“你不能去，帮不上忙还要咱分心，听话，千万别和你娘说。”清风压低声音对超风好言相劝。

“谁说我帮不上忙？！”超风对着清风气鼓鼓地说:“我都会用匣枪了，你还不会呢！”

又一转头对着明烨，坚决地说:“我去定了！你们要不让我去，那我就告诉我娘去，大家去不成！”

清风听了不禁一愣，超风会使匣枪了？

不用说定是明烨教他的，清风不禁看了明烨一眼，那意思是:我千叮万嘱的说过，咱的买卖不能让这活宝贝参乎进来，你怎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明烨歉疚的对清风笑了笑。

“你还笑呢！”清风不满了。

超风一看架势，生怕清风不让他去，硬的不行忙来软的，摇着清风的胳膊苦苦哀求:“清风哥，你就让我去吧。”

“让他去吧。”明烨也替超风向清风求情:“难得他有这份志气，咱也不让他冒险，让他在外围望风。”

清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超风开心地和明烨相视而笑。

三人转入正题，明烨收敛了笑容，正色问:“清风，那俩鬼子操啥家伙？”

“一个背条大枪，一个背一支‘王八盒子’，腰上还挂着三颗手榴弹。”

“松园镇上有没有驻鬼子兵，有没有警察？

“没鬼子，有警察，松园镇上有警察分署。”

明烨想了想，说:“如果那辆车还在那，我估计，除了那两个鬼子之外，很可能还有警察狗子在边上帮守着，毕竟离松园镇就两里地，还被人捅了车轮子，是‘治安事件’，松园警署应该会派人，狗子里总有些想巴结鬼子给鬼子身舔洋腚的！”

清风点头:“是很可能！那你的意思是？”

“多一、两个警察狗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烨自信满满:“敌在明我在暗，不是我吹，我双枪一举，就那俩小鬼子，还不够我塞牙缝的。问题是得速战速决，枪声一响，必把镇里的警察狗子勾引出来。手脚要是慢了，叫狗养的缠住，那咱不定就得见阎王。在动手之前咱要做的，一是弄清有多少对手，除了鬼子外还有警察狗子没有，另外，松园镇离集石也很近，还得提防着金贵的保民队；二是得看好退路，杀个把鬼子不是难事，既杀了鬼子又要全身而退，这才是最费神的。”

明烨一番话，说得清风超风直点头，清风道:“路边的庄稼，还有好些没割倒，退路我已经看好了。”

好个仔细的刘清风，真是个干得大事的！明烨没说话，但冲清风一竖大拇指，以示钦佩。

“只是……”刘清风面现忧色。

“连退路都有了，还愁个啥？下山，赶紧的！”超风性急，摩拳擦掌的已等不及了。

明烨用心一想，已知道清风愁的是什么了，不禁感叹:“唉！你真是难得的好人──清风，你是怕连累了那家茶铺子，是不？”

清风惊讶地望着明烨，“你怎么知道的？”

“凡事都为别人着想，正是你的好处。”明烨说着，想起清风对自己的细心照顾，不禁有无限的感慨。

清风凝视着明烨，心中也有感慨:这柳明烨不但聪明，而且还知心。

“还有一个问题，”刘清风轻蹙着眉:“杀鬼子，咱都没二话，可边上的警察狗子，怎么办？也杀？”

明烨听了，先是眉毛一挑，可跟着就已经意识到这确实是个问题，没说话，只看着清风，等他继续说。

清风仍轻蹙着眉:“警察虽说是狗子，可也不全都是铁杆汉奸，有些，也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之前义勇军声势浩大那会，也都讲究一个‘中国人不杀中国人’。”

“这好办！”明烨是一点也不磨叽:“

到时看，若在场的警察狗子跟咱枪对枪，意在人命，那就是助桀为虐，就是铁杆汉奸，那么，杀！如果人家知道留情面，那咱也给人家留手，‘中国人不杀中国人’。”

刘清风大点其头，对明烨一挑大拇指:“真不愧是念过大书的，是个明白人，说得透彻！”

受了称赞，反倒轮到明烨蹙起眉:“不过要是这样，可就不但是担心那茶铺子被咱连累了，还怕我们自己被警察狗子点了相，以后有大麻烦。”

“那咱怎么办？等鬼子把车修好了，在路上才打？”超风心急地问。

明烨眯起眼睛，略一沉吟，就有了主意:“咱们铺个局吧，连报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白山好’。”

几个人或群伙拉帮为匪，新成立一个绺子称铺局。

清风听了，眼睛再度一亮，意味深长的看着明烨，轻轻点头。

可超风一听明烨说要铺局，立马就跳了起来:“你要咱当胡子？不成！想发财你自己发去，咱可不干。哼，就说清风哥，以他那一身的本事，要是肯做土匪，早发财了，还等你来铺局？！”

看着超风那气鼓鼓的模样，明烨不但不恼，反而笑了。

还是清风明白，忙数落超风:“你急啥！坐下！明烨铺局，为的是咱打了鬼子好报个字号，不连累别人，另外，土匪蒙面打抢，也顺理成章，也正好可防被人点相。懂不？”

又伸手在超风的脑门上轻拍一巴掌:“发财？发你个大豆腐──你也不想想，明烨要是想发财，留在上海做洋行大老板好了，上你这山旮旯里来干屁！”

超风半信半疑，问明烨:“真的？”

明烨郑重地点了点头，“真的！咱铺局，不为发财，只为打鬼子。现在不比从前，那么多股的义勇军都先后失败，咱以土匪面目出现，一来没那么惹眼，二来于绿林道上也好交往。干大事不拘小节，咱只办实事，不求虚名。况且，日久见人心，只要咱真心抗日，不抢不绑不勒捐，日子久了，老百姓总会明白咱们是干什么的。”

“可土匪土匪的也太难听了！就报个真名实姓不成吗，干嘛装土匪？”超风还是转不过弯。

“如今这鬼世道，黑白颠倒，倒在日本人怀里的汉奸成了良民，不肯归顺的倒成了土匪！”明烨拍了拍超风的肩，诚恳地说:“超风，我知道，你性子梗直，一是一，二是二，眼里揉不得沙子，瞧不起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这是你的好处，可也正是你的毛病，梗直坦白，那得看对谁，对鬼子，对汉奸，就不能梗直坦白，得学会随机应变，保护自己，得比他们更会使坏、更会耍阴谋，得和他们斗谁的花花肠子更多。”

超风听了，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但想一想，又不能不承认明烨说的在理。因而只点头，不说话。

摆平了超风，明烨又征求清风:“清风，你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