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铖把香囊缝合线挑开，将内里缝着的香粉倾倒在手心，嗅了嗅。

味道不算浓郁，但回味悠长，显出制香之人技法不俗。

香粉从指缝间滑落，被风吹起带走。

身后有一黄氅司役小声说道：“盛治六年，宁妃入宫，其父为羯羌道一七品武官，其母娘家世代经商，与羯羌道各族通商，做的便是香料生意。

宁妃入宫后不久就因为体香异于常人被陛下慧眼挑中，临幸后就赏赐了一个美人封号。

宁妃怀上身孕后就获封妃嫔封号，可惜意外流产。俱太医院记载，流产或与宁妃频繁接触香料有关。

香料不仅易致女子流产，对男子亦有害处，陛下由是不喜。

近几年宁妃宫中宫女调动频繁，据说是因为害怕长时间接触宁妃配置的香料，从而失了怀上龙种的可能。

能够留在宁妃宫中的，多是性情寡淡或者受过宁妃恩惠的宫女。”

“恩惠？何解？”姜铖疑惑道。

“宁妃不仅善调香料，亦有绝佳医术。

宫女大多有妇科疑难，多**妃出手救治，不少宫女都极为感激宁妃恩德。

死者菲儿与莞儿都是这样的宫女，她们还是主动调到宁妃宫中的。”黄氅司役答道。

姜铖唏嘘道：“医者难自医！

宁妃连失两个宫女，若是再派人上门问话恐触及其伤心之处，多有不便！

你们暗中调查即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惊扰到宁妃！”

姜铖此话固然同情这个女子的处境在里面，但实际上是不愿意与这种“看似”被皇帝打入冷宫的妃嫔有更多来往。

“此案你们查查便可，莫要深究，若是真有异常，及时报与本王，不得擅自决断！”姜铖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

离开皇宫之时，正好看到了晋王与魏王一前一后进了宫。

姜铖并未派人去打探两人行踪，只是叮嘱属下安心办案不要多问多管免得引来麻烦。

古彤儿与小夜混得很熟，主要原因是她随身揣着一个布兜，里面装了不少什锦果干，古彤儿往嘴里塞的时候还不忘给小夜喂两把，关系自然打得火热。

“少拿那种东西给它吃，牙给蛀掉了，到时候还是给本王添麻烦！”

姜铖掰开小夜的嘴，一股甜味扑面而来。

从侍从手边接过水袋往小夜口中灌了几下，甜味才被压住。

“那个什么大人的尸体我看过了，有些不对劲！”古彤儿忽然来了一句。

“嗯？你看出什么了？方鉴的死有问题？”姜铖好奇道。

“对，就是叫方鉴的，他所中之毒我认识，恰好我还见过他们是怎么给别人下毒的！”古彤儿挑了挑眉，神情得意。

“说点详细的！”姜铖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缰，与古彤儿并肩而行。

“这个毒你手底下的仵作没能立刻验出来也算正常。

毕竟这是圣……是业火莲教的红夜叉新配的毒，只拿普通人做过试验，事后尸体都焚烧了，你们自然无处可循。

此毒其实有两种用法，一种是日积月累地小剂量服用，剂量到了，自然死翘翘。

还有一种乃是提前喂服，以秘法操控药效爆发时间，想什么时候要人命便什么时候要人命。

说起来并不算多么可怕，尤其是对于修士，这种秘法逃不过修士耳目，想要无声无息毒杀修士难度较高。

但厉害就厉害在普通人无法察觉，生死操之人手！

红夜叉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制造恐慌，对付朝廷官员，甚至对付皇帝！”

古彤儿说得一脸轻松，姜铖却满脸凝重。

对付皇帝太异想天开，且不说在皇宫内下药何其之难，试毒寺人以及天师相伴，多道保险，毒杀皇帝只是他们一厢情愿。

但是这种方法对付一些朝臣却极为奏效，方鉴就是一个例子。

稀奇古怪地在重要的祭祀之时毒发身亡，若是再有几次重大朝议上有大臣忽然中毒死去，人心惶惶，镐京必定大乱。

镐京一乱，大夏七道九十八县就不可能太平。

“你说此毒可以以秘法操纵引爆时间，那引爆距离呢？”姜铖忽然问道。

“不需要太近，但也不能太远，毕竟这个毒就相当于道家符箓，超出了距离，便没法有效引爆。

范围嘛也就在百八十米，或许当日就在祭祀队伍里有人使用了秘法也不一定哦！”古彤儿笑嘻嘻道。

“朝中有人勾结邪教！”姜铖想也不用想就得到了这个结论。

这并不是他空穴来风。

从历次剿灭业火莲教却屡屡剿不干净，而且高层总能提前逃遁来看，朝中必然有人直接或间接地给邪教中人传递消息。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坐到了什么位置上，能不能将朝堂的所有动向都接触到。

若是真有这样的细作存在，朝堂决议哪里还有秘密可言？”

姜铖忽而又自嘲似的笑了笑，以当今情况来看，朝堂决议不出半日就能传遍镐京大街小巷，根本就不存在保密一说。

“你之前也去过现场，为何不说？”姜铖奇怪地问道。

古彤儿歪着头，翻了个白眼：“你又没问！”

“那你刚才怎么说了？”

“我高兴啊！”

“……”

姜铖摇摇头，返回符宅。

“主上！”刚一回府，杨漓和杨薏就迎了上来。

姜铖见她们脸上带着喜色，问道：“可是有了消息？”

杨薏便要答话，杨漓却阻止了她同时看向古彤儿，意思不言而喻。

姜铖把古彤儿打发走，才问道：“那个地点没有错吧？”

杨漓这才说道：“回主上，派去的人已经找到了所标注的地点，而且他们汇报，周围也没有人烟踪迹，只是还不能确定血烛龙蕊的具体生长点，只是要多花点时日。”

“无妨！找到地方就好！

血烛龙蕊乃是绝佳灵药，若是能寻到此药，便能大幅缓解使用忿怒经带来的后遗症，往后我也不用再那么束手束脚了。”姜铖欣喜道。

“主上机缘所至，随随便便问了几句便得到如此灵药，可喜可贺！”

姜铖摆手道：“我既然答应了那女子，自然不会独吞此灵药。

你们着力帮我打探宿心宫的来历，找到那位宫主，按照那女子遗愿，这里面有她的一份。”

杨薏撇了撇嘴道：“主上也太心善了吧！

那地方可不好找，偏僻不说，还有不少毒虫猛兽，辛辛苦苦摘下来却要便宜他人，未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