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命苦的爹在世的时候交了你几手耍剑，女娃子家的还能有三分自保的能力。娘不求吃饱穿暖，只求凤娃你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她的母亲低声啜泣，丈夫死得早，眼前这世道又是这样一幅光景，纵使再坚强的人也难以抑制翻滚的愁绪。

孤儿寡母在这乱世之中，注定风雨飘摇。

于小凤拭去母亲的浊泪，眼中分明也有了一丝晶莹。

“娘，咱们都要好好活着……”

我翻身坐在房顶上，她们母女已沉沉睡去。

夜阑人静，村落里除了伪军驻地那一块外没有半点炊烟，四几年的天空并非纯黑色，飘渺的云层倒挂着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繁星点缀，一切都仿佛与这块遭受欺辱践踏的土地没有半点干系。

我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来了解这样的一段往事，究其原因我也无法确定。

我也不知道苏家宅子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少女体内的黑脸老太已经被我抽出来了，她和周神算、陈老头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不过请神术还是挺唬人的，竟然会绽放出金光，逼格满满啊。

于小凤的父亲传给她舞剑招式，而我的爷爷给我留下的除《刻山记事》外的另一样东西，那便是我的右眼，也正是在那场“换眼法事”之后的两年我见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只鬼。

换完眼睛，我摘下了带了十几年的厚重眼镜，爷爷不久便撒手人寰，我在家休养了俩月便来到了江城上大学。

爷爷只说过这只眼睛会治好我的先天右眼近视，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不知这次的事情是否与它有关，我隐隐约约觉得我的右眼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哎，于小凤她们母女前路未知，而我呢，这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能好的到哪去？

一夜无眠。

我预想的公鸡打鸣并不存在，兴许是跟着昨夜的那锅汤进了一票伪军的肚子里。

天才大亮，一拨拨竖眼粗鼻的伪军便开始挨家挨户搜刮粮食。

待走到于小凤她们家，看着这破屋烂瓦不由低声咒骂两句，可还是准备推门而入。

于母听见动静提前走出屋子，半个葫芦瓢里发黄的面粉和着米糠装的满满当当，瞅见军爷，连忙躬身曲背说道：

“幸苦军爷，这是我家给您供奉的口粮，军爷莫要嫌弃，呵呵。”

那伪军一把接过，囫囵倒进头盔，葫芦瓢随意的扔在泥地，自顾自的说道：

“等老子们走的时候定要把你们村田里的麦子全部割干净，一家家穷得要死，我呸。”说完便赶往下家。

于母听闻脸色一阵灰暗，私下叹息一声，便轻手轻脚的回屋里去了。

“妈，我都听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他们把麦子割完整个村子还不得饿死！”于小凤心急如焚。

“你小点声音，别让外面军爷发现你了！咱们娘俩胃口小省着点吃，熬过去就好了。你这些天别到处乱跑，给我省点心！”

“嗯，还有半个红薯，我去煮锅红薯汤喝吧。”

“去吧。”

这群狗东西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我看着这一幕心口不由一阵发堵。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第三天。今天是村长操持戏班子给伪军们唱戏表演的日子。

戏台子搭在村口的一片空地上，由粗细不一的竹子搭成，台子底下是一片空心，堆着些许杂物。

于小凤赶早便偷偷从屋子窜了出来，趁着母亲还在睡梦中，七绕拐的来到了村长家院门，我身不由己的跟了上去。

“小凤，你来了，先进屋吧。”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料想应该是那村长。

“是，李叔。”于小凤不敢抬头看他，恐怕是之前这村长从没有给过这对寡母女什么好脸色，她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

“凤儿，带上剑没有？动作招式都还没忘吧，一会上了台可别出岔子呀。”年轻男子攥着于小凤的小手询问道。

“带了桐哥，放心我记着呢。”因为村长在一旁，于小凤显得格外羞怯，看了一眼面前男人便低下了头。

“那就好，一会呀你先帮几位唱戏的叔婶们画个面妆，你小时候不是跟你爹到处唱戏搭台么，应该知道怎么弄吧。”李书桐帮她理了理散乱的长发，于小凤似是很喜欢他这副温柔的模样，小麦色的皮肤竟升起不起眼的一抹红晕。

“嗯，好的桐哥。”

“咳咳，事关重大，可别出一点乱子惹军爷们不高兴。”村长一脸严肃，说完便走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于小凤和李书桐他们俩人……当然还有飘着的我在。

在这个饭都吃不饱的时代，爱情，显得太过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