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翠儿从厨房出啦，端着一盆热腾腾的米汤。

“姑娘，您回来啦？你走没一会儿村长就带着人过来了，姑奶奶说外面冷，熬了一锅米汤，让他们歇会暖暖身子。”

“嗯，这块你多照应一些，我去准备孝衣挽联。”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人影攒动。

“来，辛苦各位把东西抬到院里去。”

是崔老六的声音。

杜芸连忙将孝布塞给罗英娘，快步朝门口走去。

崔老六正招呼人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一些锅碗瓢盆还有肉菜啥的。

“你来了六叔。”

杜芸伸手欲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却被崔老六给躲开了。

“这些不是你干的活，你赶紧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烧的热乎的。”

说完，崔老六端着东西往院子里走。

崔老六以前给人做过白事儿，这套程序驾轻就熟，也用不上杜芸帮什么忙。

杜芸也没闲着，杜三娘准备晚上，她带着小翠儿收拾屋子烧炕。

吃饭的时候，崔老六问:“棺材什么时候到？”

杜芸回道:“掌柜的说最快也得明天下午。”

崔老六:“你爹娘回来么？”

“回来，我让狗哥跟盛五回去报信了。”

“一来一回得半个月吧。”崔老六抿了口酒。

“嗯，差不多，最快也得半个月。”杜芸叹了口气。“也是没法子，我爷一共两个儿子，如今就剩下我爹，于情于理我爹也得回来送上最后一程。”

崔老六放下酒杯:“应当的，这得亏是冬天能放住，要是夏天......唉，丫头，你咋这命呢，从打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就没过过两天舒心日子。”

闻言，杜芸笑了笑，“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呗，六叔，屋子收拾好了，待会您去歇着吧。”

瞧着他头顶上的白发，杜芸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六叔也老了。

犹然记得刚认识他那会，他还是满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如今不过才短短三四年的时间，他也生了白发，发际线也后移了。

这几年，谁的日子都不容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人活在世上，就没有容易二字。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闻声，杜芸起身朝门口看去。

“可是姑娘回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杜芸几步奔到门口，拉开门。

“四宝！”

看着一身叫花子打扮的四宝，杜芸鼻头一酸，好端端的小伙怎么搞成这样了？

可见这几个月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四宝看着她，恍若梦里，他扑通跪下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奴才还以为您不要奴才了呢。”

他这一哭，弄的杜芸忍着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弯腰，一边扶他起来，一边说道:“要，怎么能不要你呢，快起来。”

说着，她回头看向小翠儿，“去拿副碗筷再打盆水。”

小翠儿连忙放下筷子往外走去。

“姑娘，热水打来了。”

小翠儿将热水放在脸盆架上，去拿碗筷。

杜芸看向四宝，“先去洗洗脸洗洗手，吃完饭我让小翠儿给你准备热水，好好洗洗。”

四宝抽噎着点点头，洗完脸跟手，水盆里已经成了黑泥汤。

“来，快坐下吃饭。”

四宝神色局促，低头瞧了瞧自己这身已经打铁的衣服。

“姑娘，您给奴才拨一点出来，奴才去一边吃吧，身上脏仔细熏着姑娘。”

杜芸:“赶紧，别废话。”

说着，将满满一碗饭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就是，姑娘让你坐下你就坐。”

小翠儿抓着他的胳膊按着他坐下。“赶紧吃饭，我去给你烧水。”

四宝端着碗，看着这几张熟悉的面孔，端起饭碗，一口一口往嘴里扒拉米饭，眼泪珠子成串的滚了下来。

杜芸:“行了，别哭了。哭着吃饭也不怕胃疼。”

吃过饭，四宝洗过澡，干干爽爽的来到杜芸面前。

杜芸随手递给他一杯果茶，“促消化。”

四宝接过来，捧着茶杯，神色扭捏。

见状，杜芸不由得笑了，“行了，这也没外人，说说吧，怎么给自己混成这副德行了？”

闻言四宝说出了这几个月的经历。

“自打姑娘您走后，起先何氏对我还算宽厚，大约是您走后的半个月之后，何氏就变了，先是不让二姑娘去菜圃，把菜圃的事儿都交到了何大军跟何金凤手里。”

“二姑娘跟她争执了两次，她伸手打了二姑娘，奴才记得临走时您的嘱托，便上前保护二姑娘，谁知道她恼了，将奴才赶出门。二姑娘给我求情也没用，奴才后来想，她其实早就想给奴才赶走了。只是碍于没有一个由头。”

“奴才离开后，回到镇上，老爷在镇上的宅子被官府查封了，奴才没地方去，就到处混饭吃，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今天奴才在街上看见姑娘，这才知道姑娘回来了，便回来了。”

“姑娘，往后您去哪都带着奴才吧，奴才哥哥没了，如今奴才只剩下姑娘一个亲人了。”

说着，四宝低下头抹了抹眼泪。

杜芸:“嗯，我答应你，当初走的匆忙，到底没考虑那么仔细，让你受委屈了。”

四宝连忙摆摆手，“不委屈，奴才不觉得委屈，只要能再跟着姑娘，奴才便知足了。”

说着，四宝扑通跪下，“姑娘，奴才有负你的嘱托，没有保护好二姑娘跟老爷，请姑娘责罚。”

杜芸:.......

“别整这些虚的了，我得出去换杜鹃，今晚不用你，你好生歇着。明日有的忙。”

说完，杜芸将孝衣套在外面，去到灵堂。

灵堂在一进院里，虽说是挡风，也有火盆在前面，但这温度也是够呛。

杜三娘跟杜芸跪在灵位前。一边往火盆里扔黄钱，一边默默的掉着眼泪。

“姑姑，杜鹃，饭菜放锅里了，你们回去吃吧，后半夜来换我就行。”

杜鹃摇摇头，“我吃不下，堂姐，让我在这陪你吧。”

杜芸:“听话，快去，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我爹娘最快也得十天后才能回来，你这么熬着，人都熬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