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芸的劝说下，杜鹃扶着杜三娘回去了。

灵堂阴凉，后半夜的时候，杜鹃跟杜三娘来替换杜芸跟小翠儿。

四个人如此这般过了八日。

第八天的后半夜，肖氏一行人到了，杜家大院灯火通明。

四宝跟刘永两个人将杜大仲抬进屋里，车上不方便换洗，杜大仲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屎尿味，连带着同行的肖氏碧枝这些人身上都沾了一股尿骚味。

“四宝，你赶紧去把浴房的灶生上，多烧点水，一会让大家洗洗。”

四宝得了吩咐离去。

“小翠儿，你去煮一锅姜汤，一会给大家去去寒。”杜芸吩咐说。

“好。”

小翠儿得了吩咐也离开后。

安顿好后，肖氏跟大力先去到灵堂，跪在杜勇的灵位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肖氏伏在地上，哽咽道:“爹，儿媳不孝，没能守在您身边，让您受苦了。”

等了片刻，杜芸见她没有起来的意思，担心她哭坏了身子，扶着她说道:“娘，地上凉，仔细伤了身子。先进屋吧，姑姑把饭做好了，先去吃点东西吧，明日出殡，还有的忙。”

闻言，肖氏起身，擦擦眼泪，“你爷命咋这苦，好容易等到了好日子，谁想却.......”

杜芸叹了口气，往长明灯里添了些肉，拨了拨灯芯，随后扶起肖氏，“先去洗洗吧。这一路你们也累坏了。”

大家轮流洗完后，最后肖氏才带着杜大仲进去。

杜芸关上浴房的门，坐在灶台前，往灶坑里添柴。

“娘，我就在外面，需要啥您就叫我一声。”

话音落，大力推门而入。

杜芸抬头看向他，“姑姑把饭做好了，你不去吃饭来这做啥。”

“娘一个人弄不动爹，我给娘搭把手。”

这时，肖氏也在里屋说道:“大力来了，赶紧进来。”

这些日子，每次给杜大仲擦拭身上，都是肖氏跟大力两个人弄，肖氏年岁大了，一个人实在是弄不动杜大仲。

杜大仲要是老实也还好，偏生抗拒洗澡，每次洗澡就骂他们要淹死他，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杜芸死去的三叔。

一通忙活下来，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大家都去了灵堂，四宝在屋里守着不能动弹的杜大仲。

今天的天格外的好，晴空万里无云。早饭后，有邻居陆陆续续的来了。

韩三跟刘氏、翠妮儿跟张本福一家子人一块来了，谭木匠跟媳妇崔氏也来了。

就在大家伙儿忙碌的时候，四宝从屋里跑出来，凑到杜芸身边悄悄的耳语一番。

只见杜芸神色一变，把肖氏拉过来。

“娘，我爹怕是要不好。”

杜芸眉头紧锁，拉着肖氏往屋里走，刚刚四宝凑过来说杜大仲忽然清醒了，要她跟肖氏进去。

实不相瞒，听到四宝这样说，杜芸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闪过回光返照四个字。

糊涂了那么久的人忽然清醒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进到屋里，目光交汇，杜大仲的眼神清明，丝毫没有之前呆滞的样子。

他伸出手，费力的朝肖氏招招手，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温暖的笑容。

肖氏两步并作一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手这样凉，多穿点，美凤，辛苦你了。”

肖氏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摇摇头，“不辛苦，你可是要去看看咱爹？”

杜大仲瞧了瞧自己，“给我洗洗吧，我想干干净净的去见咱爹。”

“好。”

杜芸连忙去把大力找来。

“你说啥，爹清醒了？”大力一边走一边问道。

杜芸:“嗯，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估计咱爹不太好，一会儿你机灵点。”

大力身子一晃，“姐，你可别吓唬我。”

杜芸:“你觉得我现在有这闲心吓唬你么。赶紧去吧，你是男子汉，想哭也憋着，回头姐让你好好哭。”

杜大仲这边交给大力后，杜芸去到前面，今天是出殡的日子，来了好多人，外面不能没人支应着。

“大妮儿。”

闻言杜芸回头，“韩伯伯。”

“眼瞅着时间就到了，你家谁摔喷起灵？按说应该是你爹，但你爹如今这样子，我看也别讲那些了，让大力来吧。”

杜芸:“现在看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何氏那边你找人去盯着了没？我怕何氏会来闹。”

杜芸:“我让刘永去那边盯着了，您放心。”

“那就好。快去忙吧，这边不用你管，你这些叔叔伯伯我来招呼就行。”

杜芸感激的看着他，“多谢伯伯，等忙完这事儿咱爷俩喝点。”

闻言，韩三蹙眉，“你个丫头片子喝什么喝。快去忙吧。”

时辰快到了，杜芸正想让小翠儿去喊大力，大力背着杜大仲从屋里出来。

梳洗完的杜大仲格外精神，头发束在脑顶，用一根玉簪子别着。

那根玉簪子她认得，是之前佟玉郎送来的，玉质温润，款式大方，很适合男子带，便给了杜大仲。

杜大仲穿了一件暗红色长衫，款式很老，在这样的场合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很不合适，但杜家人都知道为何。

时间退回到半个时辰前。

大力正在给杜大仲擦身上的水珠。

杜大仲看向一旁收拾的肖氏，“美凤，给我煮一碗面吃吧。”

肖氏点了点头，别开眼压了压眼角，嘱咐大力两句后，去到厨房给杜大仲煮了一碗面。

杜大仲看着这碗热腾腾的面，看着肖氏，笑呵呵的说道:“我还是喜欢你煮的面，味道跟旁人的不一样。”

说着，拿起筷子挑了一绺，“成亲这些年，没给你什么好日子，委屈你了。”

肖氏:“不委屈，你待我好，我不觉得委屈。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杜大仲吃了一口，细细咀嚼品尝，“嗯，味道还是一样，好吃。”

吃完面，杜大仲将碗递给肖氏，“一会把那件红色的褂子给我找出来吧，我想穿那件衣裳。”

杜大仲就那么一件红色的褂子，那些年被当成国服对待，只有八月十五回老院子过节才会穿。但每次都会被赵氏奚落。

“咱换一件吧。”肖氏跟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