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看向杨不惑，“你要相信他的求生欲，没有抗生素，他也一样能挺过来。你去准备手术的东西吧。”

说完，杜芸看向季衡，“如果我没猜错，东西厢房里应该都是保护他的死士吧，叫进来，一个一个验血，只要能给陆良生输血的，有重赏！”

危急关头，季衡也顾不上惊讶，按照她的吩咐快步出来房间。

最后，她看向罗不素，“你去准备解毒的东西。”

此时此刻，杜芸就像个无往不利的将军一般，乱中有序的指挥的这场事关生死的“战役”。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坚强，没人替她勇敢！

当陆良生被抬进临时搭建的手术室时，杜芸走过去，俯身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苍白冰凉的唇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陆良生，你要是敢当逃兵，我就带着你儿子改嫁四牛哥，让你辛辛苦苦种下的种问别人叫爹。姓都都给改了！不信你就试试，我一定不会为你守寡！”

杨不惑倏的眼睛瞪的溜圆。

这....这.....

“看什么看！”杜芸瞪了他一眼。“你也听到了，你要是救不活他，我会说到做到！”

不过玩笑归玩笑，最后，她郑重的给杨不惑鞠了一躬。

“忘了他是你小舅，现在躺在这里的男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急需等着你救命的病人，你是医生，尽你最大的努力治病救人！”

杨不惑点点头，“你放心，我尽力。”

当那扇暗红色雕花门关闭那一刻，杜芸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双腿一软，眼看着就要跪下。

小翠儿急忙扶住她，擦了擦眼泪，“姑娘，想哭就哭吧，婢子看您这样心里难受。”

杜芸扶着小翠儿的胳膊，缓慢的移动到廊下，坐下后，喃喃的说道:“不能哭，哭不吉利。我得笑，笑吉利。”

说着，她对着小翠儿努力扯出一丝苍白的笑。

陆良生还在等着她，她不能倒下，这个时候坚决不能软弱！

不能！

手术从天黑开始，一直到深夜，依然没有结束。

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来，死士一个接一个进去。

期间小翠儿做了打卤面分给大家，死士们蹲在院子里，默默无声的吃着面条。

“姑娘，吃一口吧。”小翠儿端着面条来到她面前。

杜芸摇摇头，“你吃吧，我吃不下，米儿呢？”

“大公子正在哄小公子睡觉，有夏竹姐姐看着，姑娘放心。”

“嗯。”

不多时，豆儿出来了，朝里面望了一眼，随即乖乖在她身边坐下。

“娘，爹一定会没事的，我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一定能挺过来的。”

杜芸回头看看他，摸摸他的小脸。

“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豆儿起身跑到隔壁屋子里，拿了一条毯子出来，给她披上后，重新坐下，依偎在她身边，小手紧紧攥住她冰凉的手。

“娘不怕，儿子陪着你一起等爹出来。”

“好，我们一起等着他出来。”

就在这时，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喧杂的马蹄声。

季衡神色一凛，随即命人前去查看。

不多时，那人回来报，“是晋王的人！”

咔嚓一声，季衡掰断手里的筷子，“他奶奶的，欺人太甚！”

说罢，季衡红着眼，眼底冒出一股嗜血的冲动，匆匆走下台阶。

沾着油的弓箭，拉满弓弦，宛若黑暗中蛰伏的猛兽，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最后，在季衡的冲天怒吼中，两方开战。

晋王那边派出的兵力远远大于院内死守的死士，他知道，如果陆良生活着回朝，势必会将他勾结北凉陷害睿王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必须要赶在睿王找到陆良生之前先一步找到他，杀之而后快！

两方交战，兵器嘶鸣，火光冲天！

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上去。

硬是将这场胜利无望的守卫战拖了两个时辰。

硝烟遍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杜芸看着这血腥的场面，淡淡的问道:“怕么？”

豆儿摇摇头:“不怕，娘也不怕，儿子保护您。”

“好，我们一家人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杜芸紧紧握着他的手，娘俩看着季衡在人海中厮杀。

他一个外人都能为陆良生舍弃性命，她作为他的妻子，有什么不敢的!

天快亮了，晋王的人发起了最后一波猛攻。

此时，抵在门口的巨石，在强烈的攻势下，慢慢松动。

院内，再无兵可出，仅剩的所有的兵力都守在院墙之上。

季衡身上中了两箭，已经是强弩之末。

晋王的人攻进来是早晚的事情。

杜芸回头看着依然亮着灯的屋子，忽然笑了。

这一刻她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走，咱们去抱点柴火。”

杜芸站起来，招呼豆儿朝不远处的柴堆走去。

即便是死，她也绝对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尸体落在晋王手中。

既然护不了他生，就护他死后的体面！

干柴围着手术室，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重的油味。

杜芸差人抱来米儿，看着熟睡中的儿子。

她轻轻的抚摸上儿子粉嫩嫩的小脸，冰凉的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

——娘带你来到人间，还没来得及让你看见这人世间的繁华美好，你便要与爹娘哥哥一起魂归地府！

——这一世，终究是爹娘对不住你，下一世愿你投生在一个普通人家，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她低下头，亲了亲儿子的脸蛋。

抬头，目光决然！

“你们两个躲起来，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们，待事情结束后，你们去找我娘，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好。”

小翠儿分外平静，什么都没有说，拉着夏竹的手，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不多时，小翠儿去而复返。

“姑娘，我给夏竹打晕了，把她藏起来了，她很安全。”

说着，小翠儿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凑够去，挽住她的胳膊，“婢子自打决定跟着您那一刻起，便发誓要一辈子跟着姑娘，姑娘去哪婢子就去哪。”

“这一世，下一世，姑娘甩不开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