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稠终究没有离开，也再不能离开了。他的尸身与其他士卒混杂在一起，与这些雁归郡的普通汉子没什么两样。

御北关还在，但广武城失了。九原卒终究没有抵挡住匈奴，大概是尽没在云中郡了。

白马应也要赴其后尘了，孤军困守，白马在阴馆，在剧阳，在整个极北铺得太散了，而御北关也只有两万兵马，一万义从，缺粮缺水缺箭矢。

围城的是八万匈奴兵，更大量的胡人又奔袭往幽燕行省，或者南下了。

公孙雄再次亲斩了一个胡人，但他自己明白。

大势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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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跟在邹彤身后，他本部士卒在后方不远。邹彤自然看到了他厮杀领兵的情景，便让他跟随自己走一段，也提点两句。这是邹彤的习惯，虽然他至今还是校尉，但是他带出过一个偏将，两个裨将。

白马士卒大仇得报，气氛倒是好了些，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聊天的了。前几日都憋着口气，实在压抑。

这次归广武，说不定能面见统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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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静发狠地抽打马屁股，一路往东。

极北，幽燕，关中，凉州，为大梁北境的一州三省。东南已经尽归吴国，这四地已经是大梁半数疆土，如今已经有两处陷落在胡人手中。

统帅说，幽燕恐怕也受不住，要退。

能退到哪去呢？到河东，到齐鲁，一直到交州？

统帅说，好过都死在北边，全天下遭殃，少死几个，晚死几天，都是好的，关中或许更快失陷，极北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有去幽燕。

他再次鞭马，想跑得更快些。

快过匈奴人，快过他们的屠刀。

再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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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才大略的王整合了整个西部草原，击败了九原卒。右贤王冒进被锁在长城以南，王于是再次击溃了九原卒，寻找右贤王，带我们往南去，那里有粮食，暖和到甚至不下雪。

这是我族几百年来第一次攻破长城，南下牧马。白马义从，九原卒，都将成为历史。

而南方，那里想必有吃不完的米粟，数不清的金银，也再用不着到处找水草地，江河到处都是。

我族将在那里继续生存，至于南人们……

作为奴隶，应当是极好的吧？

王庭勇士以狂热的眼神注视着王的左肩，他们的视线不能超过这里，这是对王所应有的尊敬。

他是神灵独钟的宠儿，他是族内最强大的战士。他可以开弓射下大雕，可以持刀斗杀猛虎。

他将分裂了数百年的匈族整合起来，各部头人心甘情愿地奉他为单于。

如今他也将带领我匈人，踏平御北关，向南去。

南去……

公孙雄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南方看一眼，看看自己间接守护着的大梁在南边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看看那些听说极其富庶繁华的南方城镇，看看那吴国国君孙安台是否真个有三头六臂，能喷火吐水。

但是不行。

他是白马义从的统帅，是极北行省的守护者，他十四岁跨上马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在马背上，而在此之前，他会一直坐在马背上。

他会像，也需要像他的先人，公孙家的先人一样，在雁归，在广武，在御北关镇守着，除非胡人再不南犯。

亦或者，公孙家，白马义从彻底消失。

那么现在似乎就是这么个情况了？这极北会破在我手上？公孙雄立在城墙上向下看，一如这两年的任何一次。

城下是尸体，是血水，是烈火灼烧过的焦黑或白化的地面。只有数百步外的一个身影似乎与这格格不入。

即使并不能看清，也让人知道他显然相当的自信和轻松。仅看衣着便让他有了鹤立鸡群之感，那轻松写意的胜利者的姿态，以及摄人心魄的气质，让人毫不怀疑他的身份定是草原上最为尊贵者。

他也很年轻。

而且，他也想去南边。

可惜，我们两个恐怕都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