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摸了摸她的脑袋，男子倒是没有说什么，唐青雁余光扫了眼门的厚度，房间的门足够隔音，可她心里的拨浪鼓转个不停。

“小叔，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小心翼翼问道。

“刚到。”顾修的声音一如既往般好听，眼底存着几分宠溺。

他应该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唐青松了口气，拉着顾修的手往外去，“小叔我们走。”

她的动作刚迈，身后传来咯吱一声椅子移开的尖锐响音，齐延人未到门前，话音带着穿透力，“哪有主人先走把客人留下的道理，说出去，大家岂不是认为顾家少夫人不识大体。”

唐青雁背对着屋内，眼底划过一道冷光，齐疯子对顾修有仇意，此时相见，难免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打乱她的计划。

“齐行首要走便走，京城富商也就咱们两大家，同行竞争，我也懒得和你聊些表面和气的话，你快些走，省的我让人请你！”

她身形拦在顾修前面，先一步开口，挑开齐延身份，也表明她与齐延是商内仇敌。

“行首？”顾修往屋内瞥了一眼。

“里面那个人啊，就是一泡臭狗屎，别理他。”唐青雁担心他们两人打照面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拽着顾修离开。

屋内很快空荡荡起来。

齐延摘下面具放在手心，无人打扰他，他的手力越来越大将银色的铁器弧度攥的弯曲，森冷枯寂的音调从他喉咙里发出。

“好好珍惜这最后的一个月吧，顾修，你喜新厌旧两面三刀，我会让欢儿知道，你根本就不爱她！也不配拥有她！”

齐延重新带回面具，扭曲的银色弧度让他的面目更加狰狞。

唐青雁拉着顾修来到城北的小巷子里，此处与城内繁华之地相隔甚远，巷子内商贩推着热气腾腾的小食推车，香气扑鼻，来往者布衣平民，却是另一番热闹。

“小叔，快过来，这个这么香一定好吃。”唐青雁闻着味，就走到一家糯米甜糕的老夫妇前。

老奶奶喜笑颜开，“小姑娘鼻子真灵，老朽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说整条街生意最好，也是回头客最多的一家。”

唐青雁回过头，嘴巴抿起来，双眸可怜巴巴的瞧着顾修，一副弱小无助需要人投食的模样。

顾修扶额，弹了下小女子的脑门，无奈说道，“只准一次。”

小女子对甜食的喜好简直到了需要克制的地步，可顾修每每又拒绝不了她的眼神，只能将禁甜计划无限期延迟。

女子素手愉悦的接过糯米糕点，顾修在后面付钱。

“郎君对夫人真是宠爱。”老妇人接过银钱，胳膊肘怼了下旁边的老汉，“不像我家老头，只会干看着，连巷头的臭豆腐都舍不得给老朽买。”

唐青雁边吃边顺着老妇人的声音看过去。

老汉莫名其妙被点名，后背都惊的直起来，“我的祖宗哦，别人吃臭豆腐是偶尔一次，哪有你这样的，隔三差五去买。”

老妇人也不甘示弱，“我喜欢吃怎么呢，谁说豆腐不能当饭吃的？”

“那是臭豆腐！”老汉补刀，虽然顶嘴，但表情怂的一逼。

老夫老妻拌起嘴来，不着争吵，倒显出几分甜蜜。

唐青雁嘴巴里的滋味越发香甜，或许是生活中的幸福，才能让甜蜜的糯米糕如此美味。

她抬起脑袋瞧着前面付钱的男子，第一次有种一眼就想要看到老的冲动。

顾修收起荷包转过身，就与小女子的目光相撞，她的眼底还蕴藏着别的东西，“怎么呢？”他弯腰，指尖抚在她的发丝间，见她未开口，眉宇间透着些担忧，又道，“想吃我再给你买，多少都行。”

男子的语气呵护至极。

唐青雁心里酸酸的想要流泪，她终究会负了他。

她只有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了，“不了，这个就够了，以后我也要听小叔的话，该戒糖的时候就要少吃糖。”

女子的笑容灿烂绚丽，顾修也跟着笑了。

“老奶奶，臭豆腐往哪个方向走？”唐青雁问老妇人。

“小姑娘我劝你别去，不好吃！”

老汉抢先开口，不过，老妇人瞪了他一眼，老汉瞬间缩起脖子退到后面。

“别听他胡说，卖臭豆腐的小哥，豆腐炸的好吃，人长得更是秀气，他啊，一把老骨头还妒忌人家，真不害臊。”

两个忘年之女，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个眼神。

老妇人指了个方向。

唐青雁捧着糯米糕前走，身后依旧是老妇人和老汉夹杂甜意的拌嘴。

她想到了话本子里的一句话，人到了一定年纪后，在何处，家中钱银多少，都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身边的那个人，是否是年少时喜欢的他。

她喜欢大富大贵和奢靡享纵，可做一辈子糯米糕，未尝也不好。

可是她没有机会尝试了。

“你不问我商行的事情？”

她侧着头，抬眸瞧着顾修，顾修目视前方，手掌却是揉了揉她的头，“春日珍光，何必计较一些无关的人。”

“哦。”唐青雁低下脑袋，喃喃道，“原来你不吃醋啊。”

遮天楼是她的地盘，但她和齐延共处一室，屏退旁人，她还以为顾修会生气了。

“本相岂是那等俗人！”顾修避开她的视线，轻呵不屑。

唐青雁也不计较了，只不过，到了卖臭豆腐的小摊前，某个男人硬是将她拽到百米开外的位置，亲自排队跻身人海，也不让她有机会看豆腐小哥一眼！

她等了半天，终于瞧见满身贵气的顾相，从一群人堆中将自己扒出来，那模样，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朝从天庭落入凡间跻身市井。

某个没心没肺的女子笑到岔气，唐青雁素手搭在顾修肩上，看到顾修手里空荡荡，笑问，“小叔，臭豆腐呢？”

顾修挺拔伫立道，“我尝过了，不好吃，没买。”

“……”

唐青雁当场就震惊了！

她捂嘴半晌，最终不可思议的打量起男人，“小叔，看不出来你可以啊！不花钱，白嫖人家一口豆腐！”

尝过了，不就是免费吃了一顿！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怪，什么叫吃人家豆腐……

顾修额上黑线一根一根滑下来，拉着小女子扭头就走。

暗道这年头的男子都是怎么呢，不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反而来街上，光天化日卖豆腐，分明是图谋不轨！

唐青雁满脸迷茫的被拖走，只见冒着白雾的臭豆腐摊越来越远，她默默留下两行清泪。

两人嬉笑打闹，这一切都被另一双眼睛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