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限的记忆中，我向来不会畏惧强大的对手，对手越强大反而越能激发我的斗志。这并不是因为我没有理智，相反，在最危险的时候我反而会发挥出最强的实力，越是生死一线间，我越会用尽每一分潜能。

如果说有那么一些短暂的瞬间我是睿智的，那么一定就是在我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但现在，我只是被逼向绝境，并未真切感受到死亡的来临，所以我无法利用这种潜在的知慧。

文毅轻松将我和如月打倒在地，不知是文毅手下留情还是我实力大进，我还尚未受到致命伤。本来依我的本性，我会继续去与文毅拼命，但现在我却就势躺在地上运转养气诀进行调息，保存实力以待时机。

从和如月一起在东荒跋涉期间遇到第一次妖兽袭击开始，我就渐渐明白，我将不在会有一个人的战斗。在面对无限的凶险时，我有限的力量除了用来应对凶险，还要分一部分来保护他人。

很快，江萍和段谦都被缉捕团的飞针扎中，又被押到场地中央，与我们靠在一起。江萍看见满脸泪痕的江漪，爬过去抓住她的手，想安慰她时竟无力言语。

身后火光冲天，炽得皮肤生疼，为了早点复原伤势、恢复内力我都舍不得分出内力抵抗热力。

见我们短时间内都没有反抗的意思，文毅对暂时安静下来的人群喊道:“诸位乡亲，诸位将士，大家终于再次见到了妖人段谦的真面目，他与妖女江萍一起又伤了我们这么多人，相信没有人会对他们的罪行有所质疑了吧！”

“对！”有领民起声附和，但声音小了许多。

文毅接着道:“这两位大家想必也已经熟悉了。泠风，名珠，身为天神国术士，居然与妖物勾结危害天神国的自治领，还在我们处死妖物的时侯越狱、劫法场，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小妖女江漪，本是我们药石阁的当室助手，却也不知好歹，与妖人为伍，还想跟他们一起陷害本领公，罪无可恕！今天，我就在诸位乡亲的见证下，将他们一并诛杀，保证他们再也不会危害我若阳寨的安全！”

“好！”又有好事的领民起哄，但声音再次减少。

不知是大乱之下降低了看热闹的激情还是有什么别的心理上的变化。

原来，我们出来劫法场的时候，就是文毅所说的杀我们的最好时机，也许花火不来救我们，文毅都会给我们一个逃脱的机会。

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奇对文毅抱拳道:“大人，既然火刑已被破坏，规定时辰也已过，不如择日再举行刑罚。”

文毅见司奇又不顺他的意思，一皱眉，摆手示意他要靠近一些。

等司奇靠近了后才压低声音道:“康平啊！失踪案你搞了这么久都没给领民一个交待，长期下去你还怎么保持你的威信？你不想让他们对你重拾信心吗？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妖人一除，领民们才会有安全感，才会淡望失踪案给他们造成的恐惧，有此一功你也正好提升一下声望，将来才能更好的率领缉捕团。”

“大人，卑职只是以为押后行刑并不影响我等的功劳和声望，还有利于进一步查实案情！”司奇低头道。

“糊涂！”文毅怒道:“你以为他们就只有这些同伙吗？你也看到了过那只猲狙有多强大，要是再有几个这样的家伙前来营救，我们还会有再次行刑的机会吗？”

“大人！”司奇道:“卑职……”

“行了！”文毅打断司奇，对远处的守备团士兵招手道:“火刑改为枪决，准备再次行刑！”

一队守备团的士兵赶到文毅身连待命，司奇看着文毅的行动无能为力。

我依然无法想到战胜文毅的方法，只能对面带犹豫的司奇道:“司捕头，你也认为我们都该死吗？”

司奇紧握刀柄，怒力不让内心的情绪达于表面，只是嘴角一阵抽搐。

我继续道:“我们死了并不会帮你破案，也不可能让你内心得到一丝安慰，反而会让真正的罪恶永远掩埋在地下，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莫要再胡言！”文毅下令道:“你们的绝气枷呢？把他们都给我铐上！”

司奇从手下那里拿出两个绝气枷，虽不情愿，但也必须服从领公的命令，要过来重新锁住我和如月。

我慢慢站直身体，对司奇道:“我们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败，为了真相、为了正义，我们会战到只剩最后一口气。”

“快拿下！”文毅再次大吼，司奇拨出横刀，捕快们也提刀围了过来。

“不要打了，真的不要打了，事情不是你们想的这样的！”在地上与江萍相依而坐的江漪向捕快们哭诉。

但捕快们只听领公之令，服从是他们的最高准则，就是不知道当“服从”这个准则与保护领民这个准则相违背的时候也们会做出何种选择。

“住手！”

战斗一触即发时，院外响起了疾驰的马蹄声，文沿带着一队士兵直接冲到院子中央，下马来到我们跟前，环视了一周后，对泪眼婆娑的江漪投去一缕安慰的目光后大声喊道:“诸位！乡亲们，将士们！此次行刑必须终止，案情有重大发现，江萍与段谦的罪行必须另行判定，择日再审……”

“你来捣什么乱！”见文沿也来阻止行刑，文毅怒吼道:“不用去守城了吗！”

文沿浑身一震，经年累月的家教让他养成了敬畏文毅的习惯，但这次转身看向文毅时他变得异常勇敢，腰杆挺得笔直，一身戎装仿佛挂在最坚挻的衣架上，迎上文毅的目光回道:“叔叔，我有重大发现，想请您解释一下！”说完转头看向门口。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向一处时，四辆被黑布蒙着大马车顺次进入大院，文沿一挥手，士兵掀开黑布，马车上居然全是被守备团的尸袋封装好的尸体，拉开尸袋，露出的是一具具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扑鼻的恶臭迅速飘散至整个大院！

所有人都惊呆了，领民们议论纷纷。

原来，江漪并非未说服文沿，而是因为文沿要处理尸体来不及在行刑时赶到刑场，就让江漪一人先行

“这……难道是……？”司奇归刀入鞘，惊诧地问道。

“这是哪里找到的？”文毅看到马车后就明白了文沿此来的目的，但是他还是希望他的侄儿能识大局，与他一起把这个谎继续圆下去。

但是文沿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眼带哀求地道:“叔叔，您不要亲自说明一下吗？这什么在我们文家圣地内的山洞里，会有这么多尸体？而且是若阳失踪案五十一人加上连山佣兵团二十三人总计七十四人的数目一模一样！”

居然是连山佣兵团！

我和如月相视无语，不知詹岫听到这噩耗之后会有多崩溃。

“啊？”这时领民群中炸开了窝，一时无法理解这个事实，禁止外人踏入的文家禁地这么多尸体，这要怎么嫁接到爱民如子的领公的故事中去呢？

捕快们听到文沿的话，无法接受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太过荒诞的事实，司奇对文毅抱拳，大声道:“大人，请为我等解惑！”

“领公，请为我等解惑！”守备团的士兵也齐声喊道。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领民们也加入了声援。

终于，文毅再也无法回避自己的犯罪实事，我相信他不会就此认罪伏法，但他要如何面对这些想要真相而群情激愤的领民呢？

我见文毅终于是将注意力转向了文沿，才敢去查看如月的伤势，好在如月本身防御力极强，并未伤及内腑，活络一下筯脉就好。

江漪见短时间内不用再担心有人要杀她，便爬到火堆后面去捡回自己的药箱，拿出两粒药丸分别给段谦和江萍服下，说是秘制醒神丸，对缉扑团的麻药有奇效，加上姐妹俩的针法，麻药的效果很快就会退去。

“思颖，和我一起去救灼桡头领好吗？”江萍清醒后便对江漪道。

“好！”于是姐妹俩便一起前去解救灼桡。

文毅的罪行还未完全曝光，最重要的战斗还未来临，我、如月、还有段谦必须要留在正面战场。

面对人声鼎沸的追问，文毅脸色阴情不定，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一跺脚，身后出后瞬间出现上千面巨型水镜，如孔雀开屏。一声巨吼从水镜丛中传来，一只巨龙幻象从镜象中作势就要冲出来，吓得在场所有人一阵颤抖，顿时鸦雀无声，只剩漫天的腐臭味还刺激着人们的嗅觉。

“你们觉得我是个恶人吗？”文毅用最平和的语调询问在场的所有人，内力催发的声音传遍整个大院，不刺耳，但字字清晰。

无人回答。

“你难道不是恶人吗？”我替所有人反问。

文毅不理我，而是问他侄儿道:“连山团应该是二十四人才对，为什么少了一具？我不让你进圣地，你又为什么会突然违背我的命令？”

“这么说叔叔是承认自己害死了这么多人吗？”文沿听到文毅的问话略带伤感地回问。

“承认或不承认又能怎么样？我从小就把你当儿子对待，把你培养成一个正直勇敢的男儿楷模，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是想让你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个万人拥戴的领公，并名扬天下！”文毅眼带悲伤地对文沿道:“你以为你能成为今天这样的人，能站到今天的这个位置很容易吗？你以为没有我做的那些事会有今天的你吗？”

文沿眼带泪光地回道:“早年，我父母被妖兽所害，是叔叔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比任何人都敬重、爱戴叔叔！叔叔为我做的任何事我都感怀终生，只是……只是您为何要杀人？为何要残害无辜的领民和佣兵？难道都是为了我？”

“你以为要当好领公有那么容易吗？段矜传我的《九渊宏法》并不全，我无法凭其练就绝世神功，就不能保证若阳的绝对安全！为了将这不全的《九渊宏法》补全，我才不得以用领民的生命去实验法术。当时连山佣兵团的詹谷要帮康平查案，带人跟踪我闯入九渊阵中，我便抓了们做为替代的实验体，少伤了几十领民。”文毅向文沿解释道。

“这么说，叔叔杀人，是为了保护若阳寨，也是为了阿沿？”文沿含泪问道。

“不然呢？”文毅反问道:“为了尽量少杀伤领民，我还冒死前往江泮盗取了白血狰王的两颗破障转灵丹，还让人去抓那只妖狐来练丹药助我神功早成。我这么想练成神功不都是为了将来将完整的功法传与你，让你成为最强的领公，让我们文家世世代代都能保护若阳寨吗？”

“按若阳律例，领公杀害领民当如何论处？”我向而无血色的司奇道:“是按当年莫测仙君段虚怀那样处置吗？”

但司奇战战兢兢不知是否能听进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