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勇猛地想到，爷爷被恩人救下的地方，离这马虎沟太远，不应该是这里的人。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不会这么巧！

郝大勇想到这里，理智瞬间让他沸腾的血液平息下去，失望同时瞬间笼罩住他。

正当郝大勇发怔的时候，向小虎从背包取出一沓打印好的贫困户申请书，从里面抽出一张，对谢玉英说道:“嫂子，这是我们建档立卡时候根据你们家的实际情况，如实为你们家写的贫困户申请书，你看看，写的对不对？要是对，你就在上面签个字，按个手印，我们就统一报上去了。”

“这真是太好了，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咱们扶贫队啊！”谢玉英听到这个好消息，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接过向小虎手里的申请表:“嗯，这表上填的一点儿都没错，太感谢你们了，太感谢你们了……”

向小虎又掏出笔和印台递给她说道:“既然没有问题，就麻烦嫂子你签个名，按个手印吧。”

谢玉英从身上擦擦手，郑重地接过笔和印台，认真地躬着身在炕上签了名，又在印合里摁上印油，在申请书上按了手印。

这时，姚小希突然说道:“我爸爸那年也跟一个戴大盖帽的人按了手印，我们家从此就倒霉了，我爸爸也不见了！郝叔叔，小向叔叔，妈妈签了字，摁了手印，会不会也被大盖帽带走不见了？”

“小希，你胡说啥呢？”谢玉英闻言脸色一变，大声斥责她。

小泉英脸色吓得苍白，赶紧钻进老奶奶的怀里，仿佛这里是她最安全的圣地。

姚二奶奶看看谢玉英，搂住重孙女儿，同时说道:“玉英，你好好说话，看把孩子吓得！”

姚二奶奶说完，又转头和蔼地对小泉英说道:“乖宝贝，以后别瞎说话啊！”

姚小希露出脸孔，看着老奶奶不服气地辩白道:“老奶奶，我没瞎说！是我看着他们把爸爸捆走的，到现在也没放回来！”

谢玉英生气地呵斥道:“还敢乱说，你不要命了！”

姚小希看看郝大勇他们，赶紧再次把头扎在老奶奶怀里。

郝大勇与向小虎交换了一下眼色。

高明辉的案子明显和姚山泉的案子连体了，如果不先解决姚山泉的案子，把姚二奶奶和谢玉英从周永贵的控制下解脱出来，高明辉的案子就无法彻底解决。而高明辉的案子解决不了，就不能根本上解决周永贵家族的黑恶势力问题，这真是似乎无解的死循环！

看来，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高明辉和姚山泉两个案子，凭郝大勇的实力和能力，也恐怕要费极大的功夫，甚至应对不当，还会在这小小的马虎沟翻船栽跟头。

郝大勇决定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姚二奶奶和谢玉英会有超出自己意料的觉悟和行动。一定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断了这条路。只要她们肯出面作证，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里，郝大勇站起身，诚心地说道:“奶奶，我们今天来，也没给您和孩子买点东西……”

说着话，郝大勇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红包，里面装着他准备的一千块钱。

郝大勇一边把红包放在姚二奶奶身前，一边和蔼地说道:“姚奶奶，这一千块钱，是我和小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好好保养身体……”

向小虎惊讶又敬佩地看着郝大勇。

其实，这钱是郝大勇自己的工资，这完全是他自己的一点儿心意。他没有早告诉向小虎，就是怕向小虎也跟着拿钱，年轻人事情多，工资少，这种事情不应该拖累他。

姚二奶奶弯腰拿起钱，来不及起身，跪爬过来，一下把钱塞还给郝大勇，着急地说道:“郝书记，这可不行，可不行！我们家穷是穷，除了政府给的，从不受任何人的恩惠，谢谢你们，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钱快收起来吧！”

向小虎看看郝大勇，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郝大勇却亲切地对姚二奶奶说道:“老奶奶，这钱，就算我们买了这两双鞋垫行吗？”

姚二奶奶摇摇头:“两双鞋垫哪值这么多钱？你这不是糊弄我老太太吗？我人老，心可不糊涂！”

郝大勇说道:“姚奶奶，你这鞋垫可不是普通的鞋垫，这是最高级的手工技术品，在外国人和艺术家手里，可值大钱呢！”

姚二奶奶将信将疑地看着郝大勇，疑惑地问道:“你说的这话可是真的？你是不是在骗我这个老糊涂？郝书记，你可不是说谎的人啊！”

谢玉英也睁大眼睛，看看面钱笸箩里的鞋垫，再看看郝大勇，露出吃惊的表情。

郝大勇笑道:“姚奶奶，我真的不骗您！我怎么敢骗您呢！我还想着怎么把您的这种手工艺术品鞋垫推广销售到大城市里去呢！”

姚二奶奶有点相信了，瞪大眼睛，惊喜地问:“真的你不骗我？”

郝大勇看看向小虎，向小虎赶紧笑着对姚二奶奶大声说道:“姚奶奶，真的，这种极品鞋垫现在没有人做了，也做不好，真的很珍贵！”

姚二奶奶露出高兴的表情，爽快地说道:“你们觉得这鞋垫好，那么我就送给你们了，一人一双，合适就自己用，不合适就送给合适的朋友。”

郝大勇:“那怎么行啊，姚奶奶！你好不容易几天纳一付，我们怎么能说拿走就拿走呢？”

姚二奶奶豁达地说:“在我眼里，这鞋垫不值几个钱！我一直琢磨这怎么感谢你们两个救命的大恩，这下正好了结了我的大心事。不过，鞋垫你们得手下，钱也得拿走！”

郝大勇看看向小虎，开心地说道:“姚奶奶，说实话，我一个有钱的老板朋友，就喜欢这种极品民间艺术品，我正好有事求他，这下可找到合适的礼物了！这样好了，我们拿走鞋垫，你老得把钱留下，我们都收了各自的心意！”

谢玉英疑惑地看着眼前一幕，总觉得这事情有些想做梦。

姚二奶奶有些迟疑了，她看看怀里的小泉英，再看看身边的孙子媳妇，也觉得这红包里的钱对于她们这个家庭太重要，但是，她最终还是硬着心肠说道:“不行，不行！这钱我决不能收！做人不应该太过分，不然，老天爷会惩罚的！你们救了我的命，还让人送医院，又到医院送钱，这怎么能再要你们自己的钱！”

郝大勇笑道:“姚奶奶，保护你们照顾你们是我们共产党员的责任和义务，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暑假过后就要开学，小泉英要上学，家里各方面都需要钱，这钱，你就安心守下吧！”

姚二奶奶真的心动了，她看看小泉英，再看看用眼睛瞅着自己直摇头的孙子媳妇，心一横，干脆说道:“好，那我就守下钱！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让孙媳妇给你们量量脚的尺寸，我再给你们每人专门纳一双鞋垫子！”

郝大勇和向小虎对视一眼，觉得这老太太真是执拗的可爱。

郝大勇笑道:“姚奶奶，您老年纪太大了，我们小辈的怎么好意思这么让你费心费力纳鞋垫！”

“这不算什么！”姚二奶奶摆着手，自豪地说道:“打日本鬼子那时候，我可是全区做布鞋纳鞋垫的第一名，地区里有名的劳动模范……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现在还提那时候的事？就这样定了，你们的钱我留下，解解燃眉之急，就算老太太借你们两个的，等我那苦命的山泉孙儿回来挣了钱，再还给你们！鞋垫你们拿走吧，送给你们了！过些日子你回了城，看见这个鞋垫，能想起云洞村有这么一个会纳鞋垫的老太婆就行了！”

郝大勇感动地说道:“我们不会忘记您的！我们就听奶奶您的，这鞋垫我们就拿走了。”

姚二奶奶:“喜欢就拿走，一双鞋垫算个啥？玉英，给郝书记和小向同志量量脚的尺寸，我每人再给他们做一双更好的鞋垫！”

郝大勇和向小虎对视一下，笑笑，然后就让谢玉英给量了尺寸。

二人心思相通，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和姚二奶奶一家处理好关系，说不定时机成熟了，就能说服姚二奶奶和谢玉英勇敢地站出来作证，让高明辉一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让真正的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

郝大勇看着姚二奶奶在认真看谢玉英记录的两人脚的尺寸，想起爷爷托付的事情，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姚奶奶，您除了纳鞋垫，还会做别的吗？”

姚二奶奶笑笑:“不瞒你说，凡是人身上穿的戴的，我都会。”

“这是老奶奶给我做的肚兜儿！”小希说着掀开外衣，露出里面的肚兜。

“真漂亮！”郝大勇激动地说:“奶奶，我有一个要求，不，是两个要求？您能答应我吗？”

姚二奶奶:“你说！”

郝大勇真诚地说:“第一个是，我有个朋友是搞文化旅游的，我想让她把您纳的鞋垫当工艺品卖出去，您看行吗？”

姚二奶奶:“哎哟，我这是手工活，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不像人家机器做的，一下子出那么多？”

“手工活才是艺术品，还可以拿到国外去，就更值钱了！”向小虎插话说。

郝大勇:“小向说的对，要的就是手工制作，如果村里还有人会，也可以发动她们做。”

小希:“我妈就会，我也会！”

郝大勇兴奋地转问谢玉英:“是吗？”

谢玉英羞涩地说道:“我这两下跟奶奶差多了。”

小希大叫道:“我更差了……”

“小希，那就连你也算一个！”郝大勇说:“老、中、少，三种工艺不也是一种艺术吗？第二个要求，我想跟您合张影，行吗？”

姚二奶奶为难地说道:“我老成这样子……”

郝大勇抓住老人的手:“奶奶，人都有老的时候，我们都会变成您这样，好吗？”

姚二奶奶:“好吧！”没多会儿，几个人都来到外面的院里照相。

姚二奶奶坐在旧椅子上，怀里搂着小希，郝大勇就像一个真正的后辈那样站在姚二奶奶背后。

向小虎用自己的华为手机拍照:“郝书记，您个太高，得蹲下身子！”

郝大勇紧靠着姚二奶奶蹲下。

谢玉英站在照相的向小虎身边，看着面前的画面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

“好，别动！”向小虎拍照。

眼前的情景变成一张照片，生动逼真地定格在向小虎宽大的华为手机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