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只手好像没地方放，一会儿移到腹前，一会儿又背在身后，如果没有字幕分担压力，观众眼里他的说法会减少很多说服力。

“当然还有，心理暗示非常依赖细节，也就是说，在不同环境之中达到的效果全然不同，首先视频中的脸显然经过处理，比如光线、视角、还有背景虚化…如果在正常环境下，异能者施法…启动异能会受到很大干扰，效果往往不如人意。”

“原来是这样，非常感谢依柳博士的回答，下面插播一则广告，本节目由麦克雷的午时行刑赞助播出，关爱您的生命，从直面死亡开始。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宰，从今天起享受生活，感谢本节目的赞助商的古拉加斯的爆裂酒桶。飞飞飞，我们冲向宇宙，金克斯超究极死神飞弹，带你驰骋宇宙。”

“节目继续，再次感谢本节目所有的赞助商。”

真难为他能不变表情把广告词念出来。这是古烟就肯定办不到。“已经给孩子买了三箱，他很爱吃，还会继续购买。”古烟随口插话道。

主持人已经差不多学会忽略他时有时无的打岔，“好的，节目继续，之前依柳博士说到只要了解异能的特性，普通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免疫掉异能者的攻击，但是，我们很容易想到，如果异能者蓄意谋害，普通人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非常容易受到影响，所以我很想知道，如果异能的数量大规模增加，我们普通人的生活还能像现在这样安定吗？这个问题我想各位专家已经思考过很长时间，你们觉得有什么方案？”他把目光依次游走过古烟、乙流，最后停留在嘉宾团队上。

吴华还在玩腹语游戏，被目光锁定之后，赶紧用胳膊肘顶了董初逢一下，“怎么了，怎么了？”

“要你回答问题：异能者数目增加，我们该怎么办？”

上课不听讲的同学很听话地站起来，走到台前接过话筒，“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很多，直到我看到这样一则新闻，新闻里说，同床共枕三十年的丈夫，居然是杀父仇人！这样的标题我看到当然没忍住点进去，倒不是因为我的信息识别能力不行，而是因为我记得上一次看到这种文章还是上一次，上一次的标题跟这一次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而且讲的都是同一个故事，我记得上一次配图不太一样，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其实一直都没有变化，我们在意的真的是三十年同居的夫妇吗？不，但要说吸引我点击进去的是那张图片其实也不对，就算把图片换成一个打扮得青春靓丽的小姐姐我也要犹豫很久，因为我不能保证这不是一个病毒广告…”观众没良心的笑起来，不少人还用腹语起哄。

“兄弟，借一部说话！”

“换我我就切换打开搜索框了。”

“刚刚那位兄弟在哪呢？好人一生平安！”

吴华压手沉也压下声音，对比之下就会发现这一次手托压声，比古烟那次差多了。“我所以在思考它到底有什么特质，能吸引我打开。随后我总结了几点，首先第一点在我自己身上，我有空闲的时间，并且正保持放松的心情。我降低了自己的期待，打开网站不是因为我想知道这个故事怎么样，而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测。好的已经有同学开始思考我第一次为什么要打开这个故事了，因为我想到如果言情都能用这种方式开头，效果说不定会很好。

说回来，第二点，我还是有期待的，期待故事并不是我上一次看到的故事。

第三点，我想要从这种方式中得到收获，或者消遣。

第四点，我对评论区有些感兴趣。

第五点，我想过如果发出这则新闻的家伙是个编故事当成新闻的家伙，我应该把他拉黑。

我有这么多理由点进来，但是似乎哪一个都不是，谁会在点进一个网页之前，思考要不要点进去，这样成本可太高了。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异能者增加，会对普通人有什么影响，我们应该怎么应对。我认为早有人先我们一步做出准备，发表文章的违法作者很快就被封号了，这篇文章的影响力很小，局限在几个像我这样已经点进去类似文章的人的圈子里。即使这样的垃圾文章每天都成千上万占据整个互联网的主流，它们却已经被我们习以为常了，不要点进去而已。即使点进去，我们也可以举报，可以拉黑。

我们有很多方式，把自己包装在由自己选择的有用信息的圈子…”吴华越说越起劲，越说越玄乎，而且他的表情还像是一位演讲家在阐述自己的观点，带着诚恳的眼神，卑微的思考者的态度。

渐渐地主持人和导演们都坐不住了，吴华没完没了一个人就挤占了节目安排给其他人的时间。主持人屡次眼神示意，他都好像没有看到，不过这一点主持人也有免疫力了。他想好了，找到吴华说话之间停顿比较明显的时机，插话进去不然这家伙继续说下去。

“显然，只要坚持，只有坚持，我们才能弥补先天出身带来的差距，每一个人选择的机会不多，读书时候中考、高考就是最为重要的关口…”

到这里古烟最先听不下去，他从吴华身上看到了老校长已经老校长请来的洗脑演讲家的影子。

“没错，异能也有关口，异能不是无限的，它既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产生。下一个环节，观众们，你们可以进行提问，我们将会尽可能做出回答，我相信各位今天一定有很多真心话想要问我们。”他又发现镜头偏移的痕迹，不在主线上，就需要时刻担心不被重视。

“这位观众，没错就是你，第5排，36号位置。”主持人立刻接话，避免吴华意犹未尽，继续开始长篇大论。

被抽到的观众还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主持人压根没给他们举手的机会。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普通人要怎么获得异能？”观众有些紧张，不过问题很不错。

“问得好，坚持就是每个人的异能，坚持的人的成功道路就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宽阔长远，我们每个人…”

“他要做什么？”武沛不了解吴华，不过她也觉得这家伙有点不对劲。

“大概，是因为他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很想说，所以一直在用这种方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吧。”董初逢用肚子说道。

“这不是废话吗？为什么我们到这里来还要被灌鸡汤？”有观众的肚子不耐烦地说道。

碰巧他旁边的人也挺不耐烦的，附和的声音很快聚集起来，对吴华实行讨伐。“为什么要浪费我们的时间，赶紧给我们找到乐子，谁要听你废话连篇，一点干料都没有。”

“喂，你们有没有素质，人家在说话，专心看表演就行了，你们厉害自己怎么不上去？人家好歹有研究有自己的见解。”一个看法出现，反对的意见就必然生发，如果在平常，或许会因为对方势大隐藏自己的内心，但打开阀门的肚子，不那么喜欢动这个脑子。

零零散散的声音很快也形成了一个几何，一面有人在责怪吴华浪费他们的时间，另一面有人完全不认为吴华的话是废话，而是觉得这些话里有话，只是不那么明显，需要思考才能理解。

两派形成对抗，第三方就出现了，他们则认为不管哪一方，都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观看体验，观众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表演就是本分。对立的一方紧跟着出现，认为观众也有约束舞台、选择作品、守护市场的责任。

各种各样的声音淹没了整个会场，所有的声音都在最后统合，变成两个字，“安静。”呼喊安静二字的人越来越多，人趋同的本能又占了上风，最后全会场都只剩下对‘安静’的殷切期待。

“终于可以说了，我想*****。”仔细看就能发现，在人群之中有那么一群人不忘初心，坚定不移地说着违禁词或是一些相当恶劣，有损形象的话。而且当声浪淹没了全场，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借着掩护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这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几人同时把目光放在个吴华身上。

“这不能怪我。”

“你一开始到底想说什么？”

“…哦，万一这个时候肚子疼，我会不会说，我要吐了。”他的肚子忠实回答道。

“真恶心”

“恶心”

剧场里吵闹经过一段时间趋于平静，人的欲望总是这样没理由的产生，又忽然间丧失，得到了满足却一点也没有快感，而且总是得寸进尺，不去满足它吧，又非常不舒服。

等到骂街结束，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心里空荡荡的，急需求取某些东西填充，可望着舞台，看着身边之前还相互破口大骂的人，手脚都仿佛搭错了筋，越用力自己越疼。

会场的安静没有那么奇怪，但正在酝酿奇怪的氛围，肚子的声音代表心声，至少在说出来那一刻，自己是无比确信的。在这个时候被反驳，想要开口的就不再只是肚子了。能够克制自己终于安静下来，也不是因为他们自制力强，而是古烟加速了进程。

气氛沉默得可怕，表达的欲望终止之后，进入到一种极端的厌恶行动的状态，不想动，也不想不动，不想思考，也不想睡觉，可沉默解决不了问题，一些人心里满是歉意，一些人全身填满戾气，可这些都已经不能促使他们表达，于是陷入冷战。

“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一股肃杀之气？感觉只要开口就会被干掉。”武沛摸着头不尝试去理解这种情形，而是思考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做什么。只是把自己带入类似场合就打了一个寒颤。

“不舒服？”董初逢有绅士风度地问道。

“不是，现在这样还能继续下去？”她觉得感觉这种事很难说清楚。

“差不多了，草草收场倒也符合我的风格，要不就赶紧把表演拿出来拖时间，混过去？”古烟这么想着，自己已经在往后台走。

主持人早就被一系列意料之外的离奇时间击垮了，看着古烟走开，第一反应是跟上，虽然古烟不像是个正常人，但他之前很好地控制了局面，而且他还有专家的名号。

整个观众席以及导演组都陷入死寂，特调局几人和乙流见古烟走下台，也跟着退下，在下台之前，他们都忍不住看了看台下。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表演组的人走到台上，做一些魔术和需要超强度训练的特技，但观众们毫无反应，整个剧场将近五千人，居然没人发出声音，摄影和录音都停止了变化，机器忠实记录当前的情形。

小丑在接连翻滚之中，终于出现失误，他的衣袖在火圈上沾染了火焰，火苗向上蹿，点燃了他的假发，表演事故也没有激起观众任何反应。慌乱的小丑在同伴支援下终于扑灭了身上的火焰，但他也配上了一件衣服一顶假发和小部分眉毛。场上弥漫毛发烧起来的焦糊味，刺激的味道和画面之下却是台下的木然和沉寂。表演者们心情都不太好，表演的热情顷刻间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埋怨和不解，失误的小丑更是疑虑重重，“怎么回事？是举办方在拿我们开玩笑吗？”在退场的过程中，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肚子上面的口。

身边同事不时偷瞄观众和导演，并没有注意到小丑的异样，但他们也抱有同样的怀疑。

“总不能是异能吧，呵呵，我听说表演的主题就是异能。哪有这种东西，不过是熟能生巧而已。”走在最前面的杂技演员玩笑道。

这场怪异的演出并不值得他们记挂在心上，又不是没有其他工作。只有小丑对肚子发出的声音又惊又怕。“为什么我的肚子会说话？”这个疑问句被腹部忠实的形象成语言。

“为什么观众会是这副表现，为什么表演过程中没有灯光变化，为什么摄影师站住不动了，叫我们上台表演那个人呢？嘉宾席上为什么没人？”疑问迅速填满大脑，同时，它们也瞬间具象。

终于有人发现小丑这边，“花哥，你的声音怎么不一样了？”

小丑双眼鼓胀成圆，恐惧地看着对方。

“我不知道…”他张着嘴，声音却不是从嘴里出来。

“是谁在说话？”同事疑惑地看着小丑，后者的表情让他更加不安，没人会忽略这场演出的异样。

小丑肚子里的声音没有回应同事的疑问，同事关心地问道：“花哥你怎么了？”

“不，不，我没事，没事。”他捂着嘴，终于用嘴说出话，可肚子里的声音让他恐惧，那个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会暴露他的心声。

“我有点不舒服，抱歉，让一下！”小丑想到应该尽快了解变化，他需要找到没人的地方，身体的变化超出了他的想象，正常人怎么可能随便用肚子说话。

“欸，到底怎么了，而且刚才是谁在说话…”同事也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腹部。大脑好像出现错觉，在‘我’的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窥视他的想法，并且帮他把话说出来。

“我也不舒服，抱歉。”他捂着嘴冲下舞台，跑向与小丑不同的方向。

“到底怎么了？”

“鬼知道，看来我今天的运势不太行以后表演得挑好时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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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把人逼疯吧？”吴华用肚子问道。

“想得越多做人越难。”

“但是虎头蛇尾也不好。”

“谁说要虎头蛇尾了？”古烟笑着反问。

观众席位上的纠结气氛还没有消逝，但人很能适应环境。无非是骂了对方两句，这不是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吧，互相道个歉，相互谅解对方，拿出自己的尊严去交换对方的给自己尊重，这很合理。

所以…我们旁边这么多人，就还没有一个大方地开口说两句话，缓和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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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想说话，维持氛围，处处看人的脸色，处处考虑别人的想法，到底能赚到什么？别人看不出来吗？大家都只是在伪装，我为什么要特意去迁就他们，是不是没有朋友，我就活不下去了？不是吧，没谁是一开始就有朋友的，最初的相处，大家都很客气，从刚刚见面到能说上两句话的客气，再到熟悉了，我扮演一个类似桥梁的角色，那我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吗？我让他们踩着我过河，没有吧，他们过了河，当然要庆幸河上有桥，但也很有可能抱怨，为什么桥要建得那么远，而且没有桥，他们就没法过河吗？也不是的，只不过是要把自己的衣服打湿，我帮他们提供了便利，毫无疑问，直到我腐朽地倒下了，他们才会意识到还有一座桥帮助他们过河。桥可不是他们的目的，我不想再搭桥牵线，又看着他们把我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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