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第二天，叶尧刚走到府门口，就被赵诉拦住了。

“小公子，”赵诉架着胳膊，一脸无奈，“又要去哪啊？出去之前给卑职个准信，不然又是提心吊胆跑断腿的一天。”

“我——出去随便看看。”叶尧一边说一边往外冲。

“前天，您说是上元节的前一天，出去玩玩；昨天是上元节，出去玩玩；今天又是什么理由，上元节的后一天？”

“我的鞋借给那个姑娘穿了，我得要回来。”叶尧继续往外走。

“咱大将军府哪里差那一双鞋，您要是喜欢原来那双鞋，卑职现在就让他们再给您做一双一模一样的。

赵诉今天实在不想再跑断腿了，这小公子年纪小、好动，他每天可是还有别的事要干的，天天这么折腾，他都感觉自己老了许多。

“我穿惯那鞋了，新的不舒服，太麻烦。”

“得了，”赵诉撇了撇嘴，跟在后面低声嘟囔道，“以前也没见您宝贝那双鞋，真不知道是想要鞋，还是想见人家姑娘。”

“我只是好奇，那些男孩与我一般大，皆在舞勺之年，为什么会怕一个小姑娘，还叫她魔头，她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

“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赵诉心里一点都不信，“可咱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小姐，去哪里找？”

“跟着我就是了。”

赵诉跟着叶尧来到了昨日桥边，叶尧向下看了看，有几个男孩站在不远处，围成一圈，似乎在商量什么。

叶尧飞速下了桥，吩咐赵诉在远处看着，不要紧跟着他，然后走近了那些男孩。

“你们在干什么？”

那几个男孩都是普通百姓的孩子，看了一眼叶尧，衣着什么的似乎也与他们差不多，只当是新搬来人家的孩子。

“我们要一起踢蹴鞠。”有个男孩认出了叶尧，“对了，昨天晚上，我朝后看时，你好像没追上来，被她打了吧？”

叶尧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她是那户人家的小姐？你们为何叫她小魔头？”

“哪户人家的小姐？”有几个男孩发出了讥讽的笑，“还公主呢。”

“别看她昨天打扮得跟个大家闺秀似的，也就骗骗不认识她的人，而且也就上元节这一天。”

另一个人看叶尧一脸困惑，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就是个乞丐，叫宁屿儿，总是独来独往的，脾气暴躁、凶神恶煞，不是魔头是什么？”

叶尧努力回想了一下，这几个词和他见到的那个女孩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她住在哪里，你们知道吗？”叶尧还是打算自己去看看。

“就住在东边那座破庙里。”有个男孩指了指东边不耐烦地说道，“你要去找那个魔头？”

叶尧点了点头：“我找她有点事，去看看。”

“希望还能见到活蹦乱跳的你。”

“……”叶尧对这句祝福语表示无语。

叶尧此前都不知道东边树林深处有个破庙。

赵诉跟在他后面，一脸悲催：打工侍卫太不容易了（996算什么，他跟着小公子简直就是697）。

那庙确实很破，看起来都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叶尧站在庙外，犹豫了一会，敲了几下木门：“有人在吗？”

半天无人应答。

“小公子，她可能出去了，而且这庙破成这样，还能住人？”

叶尧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便打算走了。

刚转过身，便看到一个戴着破帽子、衣着有些破烂的人走过来了。

“你要干什么？”赵诉见那人走近了叶尧，好像要从身后拿出什么东西，便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家公子。

叶尧仔细看了看来人，示意叶尧不用紧张：“她是昨天我们在桥边见到的女孩。”

“啊？”赵诉定了定神，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衣服虽然破旧，但还是蛮干净的，帽子下面的确是昨日见到的那张清秀的脸。

“这是你的鞋子。”那女孩拿出手里的东西。

“你出去还带着这鞋？”赵诉看了看那鞋，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女孩，“而且姑娘，你这变化也太大了，昨个跟公主似的，今天怎么看起来像个乞丐——哎哟！”

叶尧踩了赵诉一脚，示意他别乱说话，赵诉呲牙咧嘴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鞋。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那女孩似乎并不在意，“昨天今天都是一个我，是你以貌取人，如何能怪到我身上？”

说完，她便推开门进了那破庙。

“就算我刚刚说错了话，我家公子好心借给你鞋，你却冷面冷语，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赵诉见那女孩连正眼都不看叶尧一眼，有点气不过，跟了上去。

“多谢。”

那女孩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冲赵诉“笑”了一下。

这笑中的敷衍连赵诉都看出来了，他在大将军府接触到的多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即便心中有微词，起码面子上还是会保持大户人家的体面。

“果然是破庙里的野孩子，野蛮又无礼——”赵诉见不得自家公子受这样的怨气，这话脱口而出。

“别胡说。”叶尧都感觉这话有点过分了，呵斥他不要说了。

那女孩背对着他们，许久没有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叶尧朝前探了探脖子，但是庙里很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赵诉也闭嘴了，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伤人，心想这小乞丐不会哭了吧？

叶尧示意赵诉去跟她道歉，赵诉挤眉弄眼了半天，最终还是厚着脸皮挪步走到了那女孩身后。

“我口无遮拦，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赵诉的话还没说完，那女孩突然转过头，冷冷地说了一句：“滚。”

她的破帽子遮住了整个额头，眼睛也被帽檐遮住，赵诉却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还没吐出的几个字都被吓了回去。

她自然是不喜欢他们的，但是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是冷淡。

赵诉哑口了片刻后，心里本有的一点愧疚也变成了怨气，这小乞丐真是不识抬举，竟敢这么和他们说话。

赵诉正想着要怎么反击的时候，叶尧拽了他一把，示意他们该走了。

“小公子，她这么对你——”

“走吧。”叶尧转过头又看了看那女孩，朝庙外走了出去。